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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六


  姚虔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长长地舒口气,声音略微沙哑,"可受了大惊?"

  馥之摇头,"未曾。"

  姚虔颔首,唇边终于扬起笑意。

  "馥之不知,你四叔父执意要随舟去寻你,我等好容易才将他拉住。"一旁的姚征摇头笑道,"又从那时便一直站在此处,膳也不肯用。"

  馥之一惊,心中满是愧疚。姚虔身体本来就很弱,乘舟寻人那等费力之事,简直不可去想。她望着姚虔清瘦的脸庞和被河风吹得微有些凌乱的鬓发,鼻间忽而有些涩涩。

  "使长辈担心,馥之之罪也。"她深深拜道。

  姚虔却摇头,含笑道:"你伯父实言过矣。"说完,却看向她身后的顾昀谢臻等人,端正一揖,道:"承蒙二位君子相救,虔感激不尽。"

  顾昀忙还礼,"博士客气。"

  "区区举手之劳,君何出此言。"谢臻亦还礼道。

  姚虔又看向王瓒,再一礼,"虔侄女得以脱险,君侯功不可没。"

  王瓒一怔,还以一揖,"博士言过矣。"

  一番答谢,众人重又染起喜意,一道往延寿宫走去。

  "馥之!"刚行至殿外,忽见郑氏迎下阶来。拉起馥之的手,将她看了又看。"叔母可吓坏了,只怕你有个不测……"她双眼通红,动情地说,"我方才还禀太后,多亏馥之助我阿嫣,可见姊妹之义拳拳,若非馥之,我阿嫣……"她没说下去,却侧过头,将绢帕点了点。

  "叔母勿忧。"馥之安慰道,却将目光扫向她身后,姚嫣站在那里,却未看她,含羞般微微低头。

  "人已平安,泣甚?"这时,姚征笑道。

  "正是正是。"郑氏忙拭净眼角,抬起头来,将馥之的手拉得更紧,"太后与陛下还在等候,须拜见才是。"说完,笑容可掬地拉着她往殿上走去。

  延寿宫的正殿上,白日里的纷闹场面已不复,铸作松柏仙鹤的枝形灯将殿堂照得明亮。

  上首处,太后与皇帝依旧各自端坐在白日里的位子上,内侍引着众人上前,伏拜行礼。

  "陛下并老妇,见虞阳侯与姚女君失楫遇险,心中甚忧。直至闻二卿归来,方才心安。"太后微笑地教众人起身,让王瓒与馥之站到跟前,不无感慨地说。

  "一场虚惊,却教太后挂心,瓒之过也。"王瓒深揖道。

  "哦?"太后讶然,问,"不知虞阳侯如何脱险。"

  王瓒微笑,将遇险到脱险的经过略了一遍。

  太后听毕,微笑颔首,对皇帝赞道:"睿智沉着,虞阳侯堪为王氏子弟表率!"

  皇帝亦微笑,看看立在不远的雍南侯,道:"可见雍南侯教导有方。"

  雍南侯忙出列,向皇帝一拜,"陛下过誉。"

  太后又将目光转向馥之,温声问道:"姚女君亦无恙否?"

  馥之行礼答道:"馥之无恙。"

  太后含笑,将她拉到身前,仔细打量。只见她衣裳虽有些尘垢和褶皱,面容却毫无落魄之色,双眸清亮如泉。

  "不知女君可曾婚配?"太后忽然转向姚虔,颇有兴致地问道。

  "未曾婚配。"姚虔答道。

  太后颔首,忽然看向王瓒,正欲开口,这时,皇帝却忽然说话了。

  "母后,"他神色悠然,和气地说,"众卿奔忙许久,母后何不赐宴寝?"

  太后听他这般说,似忽而了悟,失笑道:"却是老妇糊涂了。"说罢,吩咐内侍在延寿宫中准备膳食寝具,留宿晚归的众人。

  内侍领命,趋步下殿。

  深夜里,一个人也不见。马车经城门入城,一路畅行无阻。

  馥之虑及姚虔近来身体有所变差,又见他方才已疲色难掩,恐断药不利,在延寿宫用过晚膳后,即向太后陈情请辞。

  太后知悉缘由,亦不挽留,宽慰几句,让内侍安排一应事务。

  顾昀还须留在承光苑,却遣了十数羽林卫护送馥之车驾。很快,一行人准备就绪,离开承光苑,浩浩荡荡地赶回城中。

  西府的门前,灯笼光照明亮。家人见主公车驾归来,不敢怠慢,忙自宅中迎出。

  馥之从车里出来,转头看向姚虔的车,却见他还未出来。

  "叔父。"馥之上前去唤。

  "嗯。"里面传来轻轻的声音,待家人撩开帘子,只见姚虔正慢慢出来。

  "叔父可先汤沐,汤药稍后便好。"待姚虔出来,馥之扶着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没两步,却觉得姚虔步子发沉。

  馥之讶然,正待抬头看他,姚虔身体动了动,忽而往前倒去。

  院里的蝉拖长了声音,一阵一阵,如同下昼的天气一般沉闷。

  堂下,馥之盯着炉中的火苗,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舒展发酸的腰背。外面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未几,一名家人出现在堂外。

  "女君,"他行礼道,"大司马来访。"

  馥之一讶,忙上前问他:"现在何处?"

  "正在府外。"家人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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