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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放我下来。"罗缜娇嗔。他稍稍高兴,便会抱起自己转几个圈圈,使她没由来的,就会想起后院里那两只最喜欢追着尾巴转圈的阿黄和阿黑。

  "可是,之心好高兴……"某人不想放。

  "高兴也不能总是抱着我又叫又跳……"

  "可是,之心抱着珍儿好舒服,好舒服。"

  扑……正在外室做绣活的纨素,忍俊不禁。

  罗缜红了娇靥,在呆子耳边威胁,"放我下来,不然珍儿晚上去陪纨素睡。"

  "不要啦,珍儿是之心的娘子,珍儿只能陪之心睡,之心只能抱珍儿睡,之心要抱珍儿啦……"

  这呆子嚷这大声是怕纨素那个坏丫头听得不够真切是不是?罗缜秀颜一板,"放不放?"

  "喔……"某人不情愿地鼓起腮,放开娇小柔软的娘子,"珍儿说过要带之心去书房的啊。"

  "你当真想陪我去书房?"

  "嗯嗯嗯。"这样,就可以时时和珍儿在一起,闻着香香的珍儿,亲着香香的珍儿……咦,之心今天没有亲珍儿喔,月月爷爷说,要天天亲珍儿,长长地亲珍儿,就会……月月爷还说什么啊?"唔……珍儿,你又打之心!"

  "我刚才叫了你几声,你只是笑,为何不应声?在想什么?"这呆子竟敢人在她眼前,心思却不知飞哪去了,要她施行家教是不是?

  之心揉着光光洁洁的额,委屈地扁嘴,"之心在想珍儿啦。"

  咳咳……罗缜听着受用,饶了他,"你若当真陪我去书房,就须听我的。即使你中途坐不住了,也不许出去,明白吗?"

  "喔,之心听珍儿的!"

  她知道他会听他的,但还是吃不准,以他的孩童习性,可会耐得住久坐?若耐不住,又因她而强自忍住,她宁可他在窗外追着蝴蝶追着小鸟放声大乐。"……不过,还有考试,考试通过了,方能和珍儿一起去书房。"

  "考试?可是珍儿刚才没有说……"

  这呆子,这时怎么聪明了?"那娘子说的话相公听不听呢?"

  "听!听!听!"

  这才乖。罗缜揪了揪他耳垂,取了一本账册,"你照着抄在宣纸上,若能抄够一个时辰,珍儿就带之心一起去书房。"

  "喔。"之心正襟危坐,俊美的脸颜好不端正,薄唇抿成一线,握笔应试。

  罗缜瞧他这副可爱到天人共愤的模样,真想在他那张美玉般的颊上印上一吻。但她太了解那一吻的后果,是以忍住冲动,亦端坐书桌之后,重阅账册。

  "你是谁?敢到双鸳居里横冲直撞?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

  "喂,你怎不说话?"

  "……"

  "喂,你再不说话,我打人了。"

  "……"

  "看招!"

  罗缜听见院里纨素与人的打斗之声,掷笔起身,却又诧异回眸:最喜热闹玩耍的相公,此时竟似恍若未闻,犹在秉笔直书。"相公?"

  "一个时辰没到,不要叫之心喔。"

  哈。罗缜实在忍不住,俯身亲了他额头一记。

  "喂,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又黑又粗的野人,还不滚出去!"

  "纨素。"罗缜打开室门,正见自家丫头双臂大张背对自己,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而与自家丫头对峙的,是一位黑衣黑脸神情更黑的男子。"怎么回事?"

  纨素回首,却犹将一目警惕睐向来者,"小姐,这个黑野人进门也不说话,就要向里面闯,奴婢怀疑是宵小之徒,要不要报官?"

  罗缜打量了来者形貌一眼,"你是范范?"

  范范?黑脸男子上挑的眼角急剧抽了抽,"你就是恩人新娶的娘子?"普天之下,也只一人叫自己"范范"!像那种只会邀宠争怜的家猫家狗的名字,竟然用在灵气与天资齐备的他身上,简直是……

  "恩人?你叫我家相公恩人?"

  "你叫他相公?"

  罗缜失笑,"我家相公我不叫相公叫什么?"

  "你不嫌弃他?"

  罗缜容颜微凛,妙目一冷,"我家相公有什么地方可以使人嫌弃?"

  "范范"稍怔,仔细瞧着这个秀雅女子。

  纨素见他如此,粉拳又扬,"喂,你在看……"

  罗缜摆手,制止了小丫头发飙。这个男子似乎不通礼节,少知人情,但直盯来的眸内,并无半丝猥亵之色,倒是像极了一只忠实的大犬,正对登门来的陌生人评估揣断是否会对家中宝物造成损害。这宝物,是自己的相公?

  "我叫范程。"他还没有修炼到能直透人心,但凭藉直觉,已愿相信这女子的话。而且,在她身上,包括这个对自己张口呲牙的小丫头身上,都没有散发出令自己生厌的气息,不似这个家里的那个女人,会勾起自己以往曾咬破人颈间血管的邪恶因子。"我叫范程,请叫我范程。"他把"范程"两字特意咬得既重且清,唯恐人听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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