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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旁的人都走了，皇上有什么话可以放开嗓子说了，可是他第一句话就是摆脸色给我看，他一拍桌子：谢无双！见到朕，还不快跪下！

　　我一块鸭翅尖吊在嘴上，来回晃悠半天，最后，我还是乖乖跪下了。

　　好女不和强权斗，他现在是大爷，听他的。

　　等等，他刚才叫我什么？谢无双？我耳朵没听错吧？我哀号：身份都被识破了，皇上，你要杀要剐，请便！请便！

　　皇上站在那里，瞪着我不作声。

　　我斗胆问：死之前能否问一句，皇上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谢无双的？

　　碧水宫是太祖开国时期所建，传至今日，已分裂为碧水闲情一宫一楼，朕不仅知道你是谢无双，还知道你原本不姓谢，你是姬瑶的女儿。我越来越觉得我是死定了，皇上他连他是碧水闲情的幕后都告诉我了，还能有我的活路吗？

　　那么，皇上把我关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皇上他又瞪我一眼：还以为你不会问。

　　我连连叩首：洗耳恭听、洗耳恭听。

　　谢无双，当年让你嫁给明轩，你不领情，看看现在你做了些什么荒唐事情，林晗不算，苏家两位公子，还有云深，通通被你招了个遍。知道京城的百姓怎么说你吗？朕不愿重复。你究竟把皇家的面子当做什么？你不屑一顾，就该把其他人拖下水是不是？皇上意味深长地说了声，京城，再经不起你这么闹腾了。

　　于是要杀人灭口？

　　皇上说：明轩郁郁寡欢地做了这些年东宫，朕实在是没有想到他如此不乐意，竟然做出自掘坟墓的傻事，他要走，朕拦不得他。明轩一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云深，还有云深身边那个位置。说到这里，皇上顿了顿。

　　我干笑：明白明白，瑞王妃嘛。今日瑞王妃，就是明日东宫妃，将来还有可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皇上忧郁地说：朕老了，脸皮不比云深那样厚。瑞王妃的位置，断然不会让你坐。

　　我明白了：皇上要我死，谁也挡不住。

　　朕不是要你死。皇上叹气，谢家无双，名满京华。这样一个人，死了未免可惜。朕依稀记得你与温都斗画时的场景，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无论走到哪里，你都可以心境开阔，所以你走吧，离开京城，从云深面前消失，再也不要回来。

　　我微笑着说：皇上，我有一个提议。

　　说罢。

　　杀了我，可以永绝后患。

　　皇上嗤了一声，慢慢说：不到万不得已，朕不愿意做让云深记恨的事情，你最好想想清楚。你们皇家的面子要紧，我的感受就不要紧？不杀我还是给我恩惠了？我该谢主隆恩还是怎么的？杀我剐我可以，要我自己走，那就是不行。

　　我从地上跳起来，笑得不行：这他奶奶的什么桥段，棒打鸳鸯都出来了，多老套啊，多掉价啊，这样的东西，从电视剧到言情小说，没看过一万遍也有一千遍了，过时了晓得不？不是我不配合，而是我如果走到云深面前，说什么我要走了我不爱你，不是他觉得我有病，就是我要笑场，你确定要我把这苦情戏演一遍吗？

　　谢无双，朕不和黄毛丫头计较。

　　我骂道：老混蛋！

　　皇上龙颜大怒，但很快就平静下来：想激朕杀你，没这么容易。

　　他打定主意要我屈服，因此决定把我关在这间密室里，直到我服软为止。我毫不客气地将桌上的菜搜刮干净，然后开始砸盘子，我望着满地狼藉，说：想把老娘当刘兰芝，陪你儿子玩一场孔雀东南飞，也没这么容易。

　　我不是任由婆婆欺凌的刘兰芝，我是谢无双。

　　五十九

　　皇帝他很忙，没空和我一个无名小卒兜圈子。所以教育不知好歹的小姑娘这事，就交给了抓我来这里的封驰封小侍卫。

　　显然皇帝的算盘打错了，封小侍卫气场不行，教育我不成，被我反教育。

　　我眼角一挑：又是你那皇帝主子叫你来劝我的？

　　封驰阴森森地说：不，我来杀人灭口，你有什么遗言，我会和三王爷交待的。

　　我忐忑地问：遗言吗？

　　封驰冷笑：没错。

　　说你非礼我。我也冷笑，告诉他，你垂涎我的美貌，不老实，不规矩，眼神下流，言语龌龊，又兼动手动脚……

　　砰！封驰摔门而去。

　　我在这边数数：一——二——三——

　　谢无双！你欺负我没有关系！但是你要考虑到皇上的耐性！封驰再度掀门进来，如果你再执迷不悟，我敢保证，你的时日不多了，你连留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人权，是在一定社会历史条件下，按人的本质尊严享有的，或应该享有的基本权利，即，自由、平等的生存和发展的权利。封驰，你严重地剥夺了我的身体自由权利，还想进一步损害我的生存权利，这是不对的，是违法的，你触犯了我朝的法律！我国宪法第三十七条规定，中华人名共和国公民的人身自由不受侵犯，你这是非法拘禁！我妈教了那么多年法律，时常恨我不能继承她的衣钵。她如果能听见我的这番话，一定泪流满面感动不已。

　　封驰消化了好一会儿，开始挠墙：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什么是人权，什么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什么是宪法？他叨念完后，绷着脸皮说道：胡说！《宋刑统》里没有这一条。

　　我顿时泄气了。

　　没错，这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守法好青年来说，太残忍了。在这里，真正的法盲是我。我问：如果我不答应此生不再见赵云深，就要一直被关在这种地方？

　　我说过，不要把皇上的一时心善当做你得意的筹码。你若是不识时务，皇上会帮着你消失，不是从京城，而是就此从这个世上消失！封驰厉声说。

　　我惨笑：可怜谢无双，招谁惹谁了？京城之大，竟然无我立锥之地。那一瞬间，我甚至想妥协，走到哪里不是一番天地？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呢？曾经说过，不愿意做一个成天勾心斗角为爱伤情的女人，可事实摆在眼前，王爷不再是逍遥王爷，而是皇上心目中的储君。走，还是不走？这真是令人难以抉择。

　　封驰说：京城以外的天地，更加广阔。

　　说的没错，哪里都有广阔的天地。

　　封驰，我留恋的不是京城的景色，你知不知道三年前我为什么要离开京城，又为什么要回来？谢无双和一位江湖杀手私奔，人尽皆知。她走，是因为她身边有她爱的人，广阔的天地，有人和她一起分享。她回来，是觉得外面再也没有值得她流连的风景。

　　封驰说：你的事情，我没兴趣知道。我只管你现在走不走。

　　人真是矛盾的生物。

　　一边觉得自己倒霉，一边又不愿意离开。

　　神仙让我选择的时候，我看着尘世中苍白无力的我，还有努力给我安慰的人，就舍不得再走了。每一个在我身边的人都对我很好，我还记得当时的赵云深，他嘴里骂我，却还是知道我心里牵挂的是什么。

　　我微微一笑：好，你不想知道我的事情，那我问你，你有一身好武功，为什么要留在皇上身边做一个品级并不高的侍卫，而不是仗剑江湖？

　　封驰神色微动，却依旧保持镇定：我家在京城。

　　我说：我家也在京城。

　　真正的家，有你挂念的人，而是不是一座砖头水泥盖的空房子。

　　我用手敲了敲桌子：谁逼我离开自己的家，我就和谁拼命。

　　拼命？封驰不以为然地说，那是真的会没有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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