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尘世羁(下) >


  “怎么了?”我掀起一条缝往外看,现在才出了戏园子,在一条通向后园的夹道上,所有将士都赏了丰盛的年夜饭,喝酒吃肉去了,外面十分冷清。只见雪中红墙下阴影处站着一个人,站姿在雪中英气挺拔,我正在疑惑,他上前一步,低声道:“岳钟麒给主子请安。”

  “岳将军?”只见他仍是一身甲胄,头盔下面露出保暖的毛皮衬子,我连忙示意多吉扶我出来。

  “不必了!末将只说几句话就走,外头风寒。”岳钟麒连忙站起来阻止,又面无表情地左右看了看,跟在后面的丫鬟们只犹豫了一阵,就都远远退开了,这时我才发现,夹道前后各闪出几名士兵的身影,隔开众人后又凝然站定,融入夜色之中。

  “岳将军这是……怎么没在里头过年?”

  “回主子,虽是过年,西宁到底是驻军之地,夜夜都要巡城的,末将正好带着兄弟们往四门巡夜去。”

  因为刚刚见过了年羹尧,我心里自然联想到一些可能性,看着岳钟麒年轻的脸上有些踌躇之色,好像不知该从何开口,我问道:“岳将军这是所为何来啊?”

  “这个……回主子,当日主子问末将可有入哪位阿哥爷门下,末将确然没有,但四爷对末将一家有恩,末将一直是把四爷当主子看……”

  什么?难道这种电视剧才有的误会情节居然发生在这么要紧的事情上?我心中一冷一热,险些气不顺,连忙盯紧了他听下文。

  可是他说得不是很流畅:“当年末将家父家叔尚在朝中时,因有些小人胡乱攀咬,在朝中处处受人欺压,若不是先头太子爷和四爷力保,末将一家恐如今早已返乡归隐……”

  “我明白了,岳武穆公,当年岳飞将军抗击的金国,正是大清前身,正是因此,当今皇上选定武圣人之位时,才立了三国关云长将军,而难立岳武穆公,此事,也真是为难贵族人了。”我不耐烦,连忙替他解说了。

  “正是!四爷和主子都如此明白体谅,是岳家人之福。”岳钟麒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说话轻松流畅了些,又低头继续说道,“当日末将未能妥善安置主子,实在是悔愧无地,后来见了四爷的信,才知……都是末将之罪!”

  果然如此……我顿时觉得连命运都在和我作对,心里说不出的疲倦,但还是打起力气安慰他道:“将军千万不要自责,以当时当地处境,你我都只能话尽于此,将军处事非常谨慎妥当,我很佩服将军。真要怪谁,都是命罢了!”

  “四爷也是这样说,虽然如此,但末将心中十分不安……四爷前番来信说,皇上已经听到风声了。”

  我心中一惊,又想到一件事,连忙问他:“现在年将军可知道你来找我了?”

  “年将军不知道,末将与年将军一向无统属关系,也无甚私交,四爷与我们通信,都是直接密件到手的。”

  “哦……你接着说,四爷还说了些什么?”

  “是!四爷虽然没有说要转告主子,但末将其实不是十分明白其中就里,所以想着这话还是得主子听了才明白的,是故今夜才……”

  “好!我明白了,请将军快说下去。”

  “四爷说,有一天在上书房与张中堂马中堂议事时,皇上问:隐约听说大将军王身边有个神秘女子留在了西宁。但皇上只是谈笑几句,并未细究,后来也没有再提。四爷说,皇上并不知道此女子身份。”

  他看看我的脸色,停了停才又刻意低声补充一句:“四爷还说,就是真的知道了什么,皇上年事已高,如今朝局平稳,皇上也会以军事为重,只要影响不到大局,断不会为这点小事问着十四爷的。”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抬头望见夹道上方的狭窄的一带天空,黑云压城。

  刚才见了年羹尧,心中才升起的对胤禛隐约的失望,瞬时就清明了。原来,他的故作冷漠不是在不必要的过分撇清。九阿哥已经这样惹眼了,虽然是打着和八阿哥一道给十四阿哥劳军的旗号,却可以让康熙认为他们是在向十四阿哥示好,但如果胤禛也有一些不必要的举动出现,未免可疑,所以……

  胤禛这是要告诉我,康熙现在也很倚重胤禵,并且十分关注西北战事,只要不影响大局,绝对不会拂胤禵的面子去追究小节。康熙何等精明的一个人,该糊涂的,自然糊涂过去,现在不是当时,他们兄弟早已各自收敛锋芒,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冲突,就算知道是我还活着,也不至于就会对胤禛或者胤禵有什么实质上的惩罚。而且,我猜,经过这么多年辗转,康熙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是我的,说实在,我很怀疑,康熙还记不记得有过我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这么说来,这次,我的性命无碍。

  可是,如果连康熙都不会问着胤禵,还有什么可能让这个踌躇满志雄心勃勃的十四阿哥,大将军王把我这颗棋子放走呢?

  “主子……末将这就护送主子回去吧。”

  “哦……多谢岳将军了,若方便的话,还请岳将军下次与四爷通信时把今夜之事向四爷说说。我住的地方又不远,将军还有军务在身,就请自便吧。”

  “是!末将一定向四爷如实禀报。末将驻地就在西门,主子在西宁时,若有用得着末将处,只要让多吉往西门转上几圈,末将自会知道设法来见主子。”

  “好,多谢岳将军!”

  岳钟麒带着一队士兵,我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直送到我院外,看着多吉把我连椅抬下轿子,才磕了个头,无声离去。

  细雪早已停了,西宁城内外突然响起一片爆竹声,此起彼伏,烟硝味淡淡地弥漫在空气中,身边一个年纪很小的丫鬟捂着耳朵却又忍不住笑道:“主子,过年啦!”

  我抱着邬先生失而复得的琴,看着空气中星星点点炸开的火花,康熙五十八年就这样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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