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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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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回答他,先打量着中军帐:我坐的正北座椅上铺着一整张白虎皮,显然是主帅座椅,座后明黄龙纹袱幔盖着一架兵器架子,再后面是一张简单的云石大插屏,屏后便是门,座椅前面地下两旁整齐排着两列椅子,正中间摆着一个大沙盘,上面模拟的山川上插着一个个红色的小旗子,被正上方吊在帐顶的三盏油灯照得明晃晃的,让人可以想象到刚才众多将官围绕在这灯下研究地形战术的场景。 “多谢大将军王照顾,凌儿此番真是失礼了,请问大将军王,既已诊治,能否就送凌儿回京?” 胤禵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截了当,但转瞬就笑了,说:“凌儿,我虽然不知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蒙古,又正好连夜误闯了战场,但你这伤却整个儿要算我的错,你的伤不好,我如何能推脱这干系?” 见他果然在绕弯子,我不依不饶继续自己的话题:“我这腿伤倒是小事,方才我见沿路将士也对我多有疑虑之色,若是因为凌儿这不洁不祥之身有伤大将军王声名,凌儿如何担当得起?” “哦?好你个凌儿,还是这般伶牙俐齿,这是在逼我说话了?有意思,哈哈……” 胤禵笑毕,正色道:“我既带得了这三十万大军,治军没个规矩能打什么仗?我不让说什么,谁敢动一下舌头?我不让看什么,谁敢动一下眼珠子?莫非你还疑我三十万大军,护不了你一个小女子?” 我最怕的就是他这样想,若是他硬要把我留着,掩盖我随岳将军来时的行踪,胤禛一则不能确切知道我的去向,二则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办法。如今他既说出来,显然已经是在作此打算了,我从刚才换药一事,已经不敢对他抱有侥幸心理,现在只好另想办法,寻机会传信给胤禛了。 见我又不说话,他走到我面前,看似不经意地笑道:“我如今手握三十万大军,父皇年事已高,大清边疆安危肩负于我一人,谁敢把我怎样?凌儿你当年是不是说过想要西北望、射天狼?现在我就给你机会驰骋西疆,如何?” 他那戏谑的表情只是掩饰,下面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我一时愣了,眼前的人,还是我记忆中那个谨慎清峻的十四阿哥吗?一句大俗话不禁脱口而出:“十四爷,你变了……” “哼……”他不满地抬起我的下颌,“你好好看看清楚,我一直都没有变,只是……”他眼里的笑意消失了,“你从来没有注意过我而已。” “还记得在八哥府上我曾告诉你的吗?我和老十三并不相同……十年了,现在如何?” 胤禵突然大步走到我身后,白虎皮铺就的主帅座位后,一手擎起架子上被尊贵明黄色掩盖着的宝剑,拿到沙盘上方,明亮的灯下,眯起眼睛,食指和中指抹过镶满了金玉珠宝的龙纹剑鞘,再对我说话时,语气已经不再故作轻松。 “十三弟被高墙圈禁七年,我却掌管兵部至今,手握三十万大军,封大将军王,皇上亲自送我出城,把稳固大清疆土的希望和重任交付与我!这就是我们的区别!” 他以一种睥睨的姿态随意指点着沙盘上起伏绵延的微缩山河。 “八哥、九哥放在军中的眼线,我已收服,以为我不知道?他们真当我像老十三那样只会武刀弄剑?他们不过虚长我些年龄而已…… “凌儿,多年前在热河,天寒地冻的雪夜里,我曾听见一个小女子说,身为皇阿哥,为爱新觉罗家的天下,没有什么委屈不能受,大丈夫,当以功业自立。虽然她是在对我的十三哥说话,一旁的我却听进去了!我胤禵文事武德丝毫不逊于他们,为何一定要依附于人?” 的确有那样一夜……第一次去热河,第一次见到胤禵的雪夜,在眼前场景里回想起来,恍然如梦,他还记得…… 也许我的确从来没有注意过他,原来他和胤禛真的很像……最初都隐伏于别人一党,胤禛是太子党的,他是八爷党的,但是他们隐藏野心,让别人去争得两败俱伤,自己却厚积薄发,这心机……而且,他还觉得自己在各位兄长的阴影下被压抑得太久了。 处于这种情绪下的胤禵,除了要大展手脚施展军事才华,还会怎么样? 我实在不敢确定,所以我更迫切地想离开。他敢把这样的话对我倾诉,只能说明他已经决定要把我控制起来,我几乎不抱希望,但还是要问到他一个回答:“十四爷,无论如何,女子都不便留在军中。当年凌儿年幼无知,十四爷曾好心回护,让奴婢感佩至今,希望十四爷能像当年一样,帮助凌儿……请送凌儿回京。” “回京?……”他像听了什么笑话,念念有词负手转手,缓缓几步走到前帐门,望着外面夜色苍茫的原野,良久。 “这么多年,四哥处心积虑……” 下面的听不清了,但他在笑什么我不难想象,果然,他笑道:“我要说个‘问世间情为何物’,怕你笑我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四哥用心何深哪!只可惜,惊涛骇浪,偏难为儿女情长……” “你要回京,自然是回到四哥身边。”那语气,悠悠的、淡淡的,不等我回答,他转身低头,虽是疑问句,目光却肯定直接地看进我双眼。 “若是,我舍不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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