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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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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碴飞溅,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中。多吉粗重的呼吸和狂乱的叫声在夜空里回荡,我睁眼,看见夜空中一轮残缺的明月,全身盖着白雪、发狂般的多吉向我伸出鲜血淋漓的双手,身后,一双有力的手将我举向月亮…… 一阵颠簸之后,我隐隐约约看见雪山下,采莲人简陋的小屋子前燃着一堆高高的篝火,那场景俨然是最精美的油画。那屋子里有烧得热腾腾的大炕,只可惜,我已经睡不安稳,一时燥热得辗转反侧,一时又冷得瑟瑟发抖,陷在冰与火的反复折磨之中,我不再有梦,也不太清楚那一声声呼唤是来自身边的人还是脑中幻觉。 有人轻轻环抱住痛苦中不安的我,在耳边呢喃安抚。我惊奇地感受到那胸腔中的心跳正伴随着每一声对我的呼喊,模糊中好奇地倾听让我平静了少许。 不知何时,温热的气息慢慢落在脸颊、额头……肌肤能感受到那唇疼惜的轻触,滚热得带着微微的颤抖。 这是那个永远等待着我的亲切怀抱吗?攀住他的脖颈,彼此急切地索取着温暖的拥吻,满足于他的大手轻轻穿过我的头发,双臂紧紧拥抱,箍得我呼吸困难…… 只要有你在就好了,这样安全地紧拥着我的心……你总是这样不惜一切保护我们,然后一个人留在那里承担所有……“胤禛”,我轻唤出声。 那个怀抱瞬间就僵硬了,对我渴望的索取也忽然停止,温热的唇和肌肤轻轻离开了我。为什么?我不满地伸手出去,有一瞬间我听见门外风雪呼啸,然后再也没有了动静,任我怎么呼唤……我又独自回到痛苦的挣扎中,渐渐失去了意识。 当我醒来时,屋子里面空无一人,没有窗户,昏暗中能看见,用粗糙石头砌起的低矮屋顶下,随意放着很多石制的生活器具。努力地回想着昨天的一切,怎么都有些糊涂,那热烈的吻和激烈的彼此索取都是梦吗?胤祥呢?多吉呢? 推开门,雪片在狂风中卷成一团一团,打得我差点无法呼吸,昨夜什么时候开始下雪的?我用沉重的头努力回忆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雪人…… 雪人? 跌跌撞撞踩着积雪转到雪人面前,拨开冰雪冻成的眉毛胡子,胤祥青紫的脸想冲我笑,却只抽搐了一下:“凌儿……下……下雪了……” 天地间白雪乱舞,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的泪刚涌出眼眶,就被冻在胸前的斗篷上。什么都不能说,连忙握住他的手往屋子里面拖。 活动了好几次,胤祥才从雪里彻底拔出了两只脚,风雪中,还先往前两步,动作艰难地踢了踢一个雪堆,那雪堆中露出一截深色的木头,看样子雪下掩盖着的是一堆木柴。我不解,但胤祥一定要弄开那雪堆,不肯挪步,我无计可施,只好先胡乱帮他蹬开那雪。 厚厚的雪下面,是用极高的技巧堆起来的一大堆篝火木柴,蹬开最上面一层已经烧焦又被雪打湿的木头,风雪中赫然见到,在柴堆的最中心,几根木柴居然还燃得通红。一见空气,那火迅速扑腾成了明火,但又因为温度太低风雪太大,刚蹿起的火苗很快就被盖灭了。 我见胤祥还痴痴地瞧着那火,便用尽仅剩的力气将他拖进屋子,他浑身僵硬得坐不下来,我只好拿起炕上粗糙的毡毯往他身上裹。 他由着我摆布,只是傻笑:“凌儿你瞧见了没有?我看了一夜……这满天满地的雪,竟灭不了那样一星心火。” 相对站在因没有光源而黑暗的小屋子里,我用发烧得滚烫的手心暖着胤祥结冰的脸,终于忍不住把头抵在他胸膛上,为我的迟钝、为他的傻,哭了。 多吉在风雪中跋涉一夜,终于叫来了人。阿依朵声势浩大地带着几辆牦牛大车和许多卫队奴隶,见到我们的第一件事,竟是“啪”地甩了胤祥一个响亮的耳光!我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胤祥毫无反应地受了这一耳光,却向着我笑。 回到宫殿,我和胤祥自然都病倒了。这场风雪一停,阿依朵就从乌尔格请来了最有名的蒙医、藏医、汉医。我的病,无非是身体虚弱又受寒引起的,只要慢慢驱寒,再加以温和调理。胤祥却病得出奇的重,最初还瞧不出来,过了些日子慢慢就显出不好的症候,脸色潮红,时常咳喘。医生当中,蒙医和藏医虽然也都有各自精深的传统医术,但我听不懂,只有那汉医说了些话我听进去了:“爷这症候,内外夹攻,来势不好啊……其内忧,郁结于心而伤肺腑,如今外受风寒侵蚀关节,趁虚上行伤及心肺,不易调理。不用药,自然是不能好,用药之后,恐有损寿数也未可知啊……” “怎么可能!什么叫有损寿数?我不也是忧结于心、外受风寒?他平日里比我身体好多了,怎么反而他的身子受损更重呢?”听这老大夫慢条斯理说出这么可怕的论断,我急怒攻心。 “这……恕奴直言,小姐你想必天生有些不足,故平日里精于调理,且心胸豁达并无执念,故易于散发,这便是大幸啊!再加上,小姐你受寒也比那位爷轻得多……” 那些话当然是背着胤祥说的,我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什么心胸豁达?只不过我经历了时空逆转,几次生死之变,面对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时,更容易接受些罢了,胤祥是草原上的千里驹,怎么会就此被那功名繁华绊住了心,还在心中郁结成病? 听说藏医中有一味配方极珍贵的药材,驱除体内寒湿最是有效,阿依朵派人出去寻找,直到来年开春才找到藏医中很少的一些收藏。这时候,我的病早就完全康复,胤祥仗着自己身体硬朗,服了药硬撑着好转了一些,但时常出现咳喘燥热,明显是病根未除,我心中忧虑,每天细心照料他饮食药物,只盼他能早日好起来。 自从那场意外之后,胤祥对我的态度看似没有变化,却总像有些羞愧之色,我很不忍心。难道彼此了解了对方的感受,心中不是反而很坦荡吗?我们本来就友情甚笃,又这样长久的亲密相处,有些连自己也分不清楚的感情还不正常吗?但是胤禛一直是我心中最特殊的唯一,而胤祥也发乎情、止乎礼,用那样近于自虐的方式惩罚自己,我很疼惜胤祥这一直至真至纯的心性。担心他又为此多一样心事,对恢复身体不利,我自己还刚能起床活动,就开始每天过去看着他吃药,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他渐渐像是明白了我的心意,尴尬渐消,越发对我乖乖地言听计从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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