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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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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消遣郁闷,我们时常趁冬天还没有到来的短暂美丽时光去四周的高山草甸一带打发时间,山上有许多我说不出来名字的动物和植物。顶着高贵大角的一种羚羊在广阔的草原和高山森林间悠闲地漫步,偶尔能远远窥见大灰熊笨拙地捡树上掉下来的坚果吃,野兔更是到处乱窜。有一次,我和胤祥亲眼看见一只母狼带着两只小狼崽叼了一只可怜的兔子,站在原地望望我们,转身又跑远了。 深秋,牧草渐渐枯黄,一天上午我正想找胤祥带人出去打猎,屋子里却四处找不到。看看连时时如影随形跟着我的多吉都不见了,我便径直找上我们平时爱去的不远一处山脊,果然,在林子后面,可以俯望乌布苏湖的地方,胤祥正让多吉给他做摔跤“陪练”呢。自从跟了我们之后整天乐呵呵的多吉好脾气地让胤祥耍尽百宝摔他,每次只象征性地出手抵挡,胤祥玩得兴起,把外衣脱下来绑在腰上,全身滚满了草屑。看了一阵,多吉看到我,他才跟着发现我在一边,前后张望一下,停了手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边野兽多,你怎么也不小心些?今后出来,身边一定要带个人才行。” “多吉不是让你带出来了吗?瞧你这模样,野人似的,哪像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我笑他,就在原地拣了个树荫坐下来。 一停止运动,胤祥仿佛立刻泄了气。胡乱把外衣套了一下,也走到我旁边,重重地坐下来:“我算什么公子哥儿?我就是一个娘不要爹不疼的野孩子罢了。” 没想到他开口就是牢骚,我不愿继续不开心的话题,一时望着蓝宝石般的乌布苏湖水沉默了。 见我没有搭腔,胤祥也没得接口,望着永远体力过剩的多吉在我们四周跑来跑去,又过了好久才闷闷地道:“京中现在竟是结了冰,皇阿玛不立太子了,我那厉害的皇兄弟们也各自咬牙做事,瞧上去各自风平浪静,什么事儿没有!皇阿玛竟是把大哥、二哥……和我忘记了。”他冷笑,“哼……反正儿子多,不差我一个。” “你和大阿哥、二阿哥不是一回事,谁都知道的,皇上岂有不知之理?只是当时局势混乱,有人搅浑了水,皇上权宜间只好先用法子把局势稳定下来,看看清楚,才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啊。十三爷你发发牢骚也就罢了,放宽心瞧着吧,这异域苦寒之地,不也有冰雪消融、天高云淡的时候吗?” 胤祥脸色放松了些,却更出神了:“冰雪消融,可这严冬何其漫长啊……八哥在京中已经坐稳了势力,四哥他虽然办事甚得皇上信任,但这冰雪茫茫的,要熬到什么时候儿?哎!有只虫子在你头发上爬,别动!” 我正欲再加劝解,被他这一声唬得只好乖乖不动。他伸手从我头发里抓出一只小爬虫,顺手又帮我把头发理理好,距离近得可以闻到他身上带着体温的汗味。我向他一笑,接过那只小虫子,往一棵草上一放,看着它迅速逃命去了。 被小虫子一打岔,原来话题的紧张被冲走一大半,正好下面湖中一只巨大的黑色背脊往水面上一个翻滚,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一阵水花。“快看!”我连忙拉着胤祥指给他看。 “呵呵,这是叫做鲲鱼的,可以长到数百斤,只有海子里头才有,味道鲜美出奇,在宫里头也吃不到的。” “真有这种鱼?北溟有鱼其名为鲲……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呵呵,凌儿,我只想着它味道不错,你《庄子》就出来了。逍遥游,逍遥游,我们这样儿,游是游了,可没见得逍遥。” “那是因为十三爷此身自由,心却被红尘俗事羁绊,自然逍遥不起来。” “怎么了,我就是俗人,难道你心中当真没有羁绊?”胤祥突然感兴趣地转头问我,刚刚运动过的脸上还在散发热乎乎的汗气,目光炯炯认真地直望到我眼睛里来。 “怎么会没有?”我笑着也认真转头和他探讨,“不过,以前是真的没有,因为那时我什么都没有,孤零零一个游魂罢了,可是后来……有些东西不过一念间,却怎么也放不下,近在眼前,或者千里万里,都一样。” 胤祥又认真地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双手抱着头往草地上一躺,看着天像是想着什么,一阵静默,只听见微风吹在我们头顶树枝间,越发安静得连鸟鸣声都没有。 “你管四哥叫胤禛都叫得,就不能叫我胤祥吗?这是什么地儿?还十三爷十三爷的,听着别扭,我算个什么爷?” 他又牢骚了,我笑笑没理他。他想了想,又笑了:“凌儿,要是四哥和你私奔了,那可真是大事,皇上身边一天找不着他就得闹翻了天,可要是你跟我私奔了,呵……怕是一两年都没人知道。” 若在从前,开这样的玩笑是万万不能的,但这几年在这异域草原,我和胤祥颇有相依为命的感觉,加之每天朝夕相对,互相安慰鼓励,有种胜于亲情友情的默契,连小小的肢体接触也毫不尴尬,亲密自然的样子常常让阿依朵纳罕,弄不清楚我们究竟算怎么回事,可是要用言语解释,更说不清楚,我们只好不解释,让她狐疑去。 胤祥自幼失母,在兄弟中也落单受气,康熙的赞许和胤禛的爱护是他的精神支柱,如今的失落,多少有些怕被父兄遗弃的恐惧,所以他这样说,我并不以为意,正要拿些老生常谈开导他,他却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蹦了起来:“哎!你看日头到晌午了,你该回去吃药了!性音说邬先生叮嘱的,那药每日午时一剂,不要耽误了!”说着一边招呼多吉一边拉着我下山而去。 第一场冬雪就洋洋洒洒下了好几天,这天雪停,到中午才见漫天阴云消散了些。胤祥匆匆吃了点东西就不见了,我还以为他一会儿就回来,谁知等来等去也不见人,我想了想,推说回房午睡,等大家各自散了,碧奴也在隔壁睡了,才悄悄叫上多吉从我们的小厨房处绕了出来。 新雪初晴本来就极冷,何况是在这一年中有半年都滴水成冰的地方,我刚从烧得暖融融的屋子出来,感觉寒意逼人,但想着胤祥应该就在我们常去的那个不远的山上,很快就可以找到他,也没在意。 气温很低,虽是第一场雪,土地却已经冻硬,上面盖着没脚深的松软浮雪,穿着这里人们特制来踩雪地的靴子,倒也不算难走。但是到了山脚,多吉还是把我一把举起来,让我坐在他左肩上,乐颠颠地跑上了山脊。只见白雪茫茫,眼前半个脚印没有,哪里有人?这大雪刚停,胤祥急急忙忙能往哪儿跑呢?漫无目的往远方眺望一阵,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想起来,看上去不很远的雪山脚下,一排简陋的小房子上炊烟袅袅…… 炊烟?我连忙定睛往那个方向看去,原本应该被大雪覆盖得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却有人活动的痕迹,小房子的边缘被清理出来,黑色的石头在白雪地里很惹眼,有几个门口还被架上了柴火。就在不久前,我和胤祥在这里消磨时光时我还好奇地问过他,那一排奇怪的简陋小房子不像有人住,为什么建在那么高的雪峰脚下? “那是采莲人建的……” “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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