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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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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不懂,便也看向那山头,突然发现从雪山上反射的阳光早已过去了,此时只剩半个太阳挂在雪山山腰,红彤彤的染得半个天都是赤绯色,而雪山也从方才清冷的蓝变成了激烈的红,一声长号角“呜呜”吹响,回响在红色的天地间,叫人没来由就沸腾了热血。那沐浴着残阳余晖立在山头的竟是一队蒙古骑兵! 贼匪们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顿时慌了手脚,四处逃散,只有一个表情异常悍顽的男人还在和年羹尧死拼。这人在地上,年羹尧在马上,居然也只战了个平手,两人都杀得双眼通红,那人哇哇怪叫起来,一手从靴间一摸,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滑向踏云的前腿,我忍不住心疼地惊叫一声。踏云吃痛,悲鸣一声翻倒在地,年羹尧就地打个滚站了起来,但毕竟让人占了先机,也恼怒起来,大喝一声,把上衣一剥,手中大刀舞得呼呼生风攻上去。 “不可害我马儿!快!去给我救回来!好!好汉子!”那队蒙古骑兵已经冲到我们不远处,正在捉拿砍杀四下逃窜或负隅顽抗的残匪,喝彩的男子显然是首领。他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随便掠过一眼看他时,会觉得他的脸长得特别像一只鹰,他身上的服装都以珍贵毛皮镶边,大拇指上随意戴一块沉甸甸的和田蓝玉扳指,帽子上嵌了一颗东珠。他指挥着几个骑兵去看踏云的伤势,又见年羹尧一刀险险划过那人胸前,鲜血淋漓削掉一大块皮,看似吓人,但那薄薄一层绝不致命——刀口稳稳停在那人脖子上,一众士兵立刻涌上来把他反手叠脚捆得粽子似的,便呵呵笑着伸出套玉扳指的大拇指大声叫起好来。 年羹尧厮杀得满身是血,但看上去并未有丝毫受伤。我慌忙寻找胤祥,见他也满身是血,与一个蒙古骑兵大声说笑着,互相用力拍打着对方的肩膀,见他也不像受了伤的样子,才放下心来,又转身去看歪倒在一边被人检查伤口的踏云。 战斗显然以全胜结束了,士兵们已经开始收拾战场,胤祥兴奋地与这为首的蒙古人以各种礼节行礼,用蒙语大声说起话来,这个长得鹰一样的男子居然就是策凌本人,怪不得会有这么豪华的一队骑兵阵容跟随。一时间年羹尧、武世彪、阿都泰等人也纷纷见礼,男人们用满、蒙、汉语热闹地喧哗起来。 “王爷原来早已注意到马贼的异动了?” “……他们也曾流窜到我草原掠夺牧人的牛羊,被赶走了,如今若是还打起了胤祥的主意,我岂能饶他?” “这便是那朝廷通缉十五年不得的马贼匪首?呵呵,怪不得这么大胆子……” “只可惜撞到咱们手里头了……逃不了一身剐。” “年将军这次又立了大功了……” “都是台吉大人及时相救,年某险些保护不力,有罪有罪……” 众人谦虚一阵,又互相吹捧一阵,甚是亲热。 我跪坐在草地上,轻轻抚着踏云的鬃毛,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年纪的蒙古汉子从随身口袋里掏出一种草,放在口中嚼了嚼,敷在踏云的伤口上,踏云看上去相当忍耐,只用大眼睛委屈地看着我。 “这马,你的?”蒙古汉子用生硬的汉语问我。 我点头。他突然向我笑了,沧桑的皮肤上堆满了皱纹:“美丽的姑娘、美丽的马儿——不要发愁,它会好的。” “报年将军,我方之前出去巡视的兄弟都折损了,其他兄弟只有少数轻伤。马贼战俘十五名、死了的有一百零五名,请问怎么处置?” “好家伙,纠集了不少人嘛,快赶上我们两百人的队伍了。”年羹尧笑笑,把还插在地上的长刀拔起来随手往裤子上蹭了蹭血迹,脸色严肃起来,“把兄弟们好生安葬了,遗物收拾好回去交还亲人,朝廷和我老年都会有优厚抚恤。马贼按老规矩,那些死的把脑袋给我割下来带回去,论功行赏,活的就把脑袋运回京城再割!娘的!还好天凉了,不然一车人头运回去又臭了。” 所有的人一起哄然大笑起来,士兵们手脚极快,在清点尸体的地方即刻动起手来,一个个挥舞大刀“噌噌”埋头痛割。 不仔细看,会以为他们在割草,他们一手拽着乱草样的头发,另一只手挥刀下去,手脚利落地把整个人头拎起来扔到旁边堆成一堆,飞舞在空中的人头还睁着眼,从脖腔往外滴滴沥沥地淌血。 到了现在,我已经确定我是真的不害怕,只没想到,在现代看太多恐怖片居然会起到这么意想不到的作用。可那空气中的血腥味太浓重了,熏得头一阵阵发晕,在这种场合,我应该装作受惊晕倒更符合“时代礼仪”呢?还是使劲逞强以博取初次见面的蒙古人好感呢? 低头摘掉黏在身上的一根草,还犹豫着,胤祥一个箭步冲到我眼前来,宽阔的胸膛正好挡住我的视线:“凌儿!闭上眼睛!不要看!”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这么近地扑面而来,反而害我不得不难过地捂住鼻子,只听见胤祥在焦急地向旁人解释说:“对不起,凌儿今天受惊了……” 天,他还真可爱,这么说来我应该顺着他的语气装柔弱,可惜晚了,我已经自保地站到安全距离外关心起他来了:“我没事,就是有点晕。你受伤了吗?一身的血。” “是吗?”他瞪眼看了我几秒钟,“……营帐是现成的,我们过去边休息边谈。”胤祥一边招呼着众人,一边怀疑地扶着我。“……呵呵,我好着呢,可惜王爷来得太快了,没打过瘾!——来,见见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我的舅舅,成吉思汗二十世孙,多罗郡王策凌台吉,还有她——我表姐阿依朵,我宝依珂云娜姨妈的大女儿。这是赫舍里氏萝馥,小名唤做凌儿。” 那个与胤祥大声说笑,互相男子一样打招呼的蒙古骑兵居然是个女人!此时她骄傲地挺着健硕的身姿,上上下下打量着我,那目光让我觉得自己是只待出售的羊。 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男人们建立了战斗情谊,立刻就好打交道了,而我就比较吃亏——趁行礼时低头一看,满身草屑。敷衍敷衍行了个礼,策凌宽容地点头要拉我免礼。 “呵呵!好!听说在中原的南方,女子长得像带着露珠的花瓣一样娇小美丽,果然、果然,我可是老远就看到这位姑娘和那匹马儿了。这些该死的马贼!吓坏了这白云朵儿似的姑娘,还伤了马儿!”策凌说着,鹰一样锐利的眼神却漫不经心地掠过我,笑眯眯地望向被简单包扎了一下、跛着腿走在我们后面的踏云,“马儿可是我们草原人的宝啊,这匹马不是草原的种,啧啧,却也这般神骏,要是能和咱们草原上的良种战马配种……” 说着也不听胤祥“凌儿是咱满族姑娘呢”的分辩,停下来熟练地掰开踏云的嘴看看牙口,又翻起蹄子打量一番,连声赞好。 我松了一口气,看样子策凌是个好相处的草原人,倒是那个阿依朵,一直盯着我,眼神里虽无恶意,却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您还是这么爱马!王爷看马还有什么说的?踏云是滇马,千挑万选的千里驹,和我草原上的马儿相比,耐力更好,善跑长途,腿脚关节也不易生病……王爷是伯乐,不过这踏云却是凌儿的,王爷要是喜欢,就看凌儿舍不舍得了,哈哈……” “哦?踏云?是个好名字,配得上这马!姑娘,我出三百两黄金!”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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