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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书房里摆下一桌酒菜,打开窗户,他们赏着今晚才又开始飘落的雪花,边吃边谈。我侍立在侧,心里有事,也不想听他们谈论的细节,毕竟结局我已经知道了。眼看一场亲父子兄弟不惜以命相搏的权力之战就要开始,我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些当事人身处旋涡的惊心动魄。

  不知过了多久,李卫快步进来,直驱向胤禛耳边说了句什么,他脸色立刻苍白起来——这是他紧张的标志。

  来了!我呆立在原地,听得他说:“太子来了,单独一人,要见我。”

  胤祥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我正好站在门边,条件反射似的也腾地拿手死死抓住他的胳膊。

  就这一秒钟的时间,胤禛已经拿了主意,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看我和胤祥,慢慢对李卫说:“你去对他说,我在果亲王府灌醉了,人事不醒呢,就说福晋代我回太子:今日不恭了,明早再去请安。”

  李卫答应一声就往外走,邬先生却开口了:“慢!”

  他语气冷冰冰干巴巴地说:“是非之时是非之人,岂能不见?看看是什么状况,我们也能先得个章程。十三爷应去代见一下,记得只观其色,千万不要答应什么。”

  这就是他的谋士思维,利益为上,总要有人有点牺牲——大家都知道,此时谁见太子,谁就必然受连累。

  胤祥先时还诧异地低头看我,听得此言,又大踏步走了。邬先生说:“我要去屏后看看。”李卫搀了他,也笃笃地消失在满院风雪中。

  只剩我和胤禛,安静了好一阵子,他显然在紧张地思索什么,我实在是受不了这紧张沉重的空气,几乎想逃出这屋子,却又迈不开脚。

  良久,胤祥和邬先生回来了,屋子里气氛总算有点活动,我不想再听,默默退了出去,守在外间。我不喜欢看这样的情节,更不喜欢自己出现在这样的剧情中。

  一夜间,事态迅速发展。太子走后不久,康熙的侍卫德楞泰很快前来传旨:皇太子胤礽患疾暂行疗养,停用太子印玺,停止觐见臣工,加封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和八阿哥为亲王,所有皇子立刻前往皇帝驾前候旨……

  胤禛和胤祥坐上暖轿,仍是狗儿等随从跟着,消失在风雪茫茫的黑夜里。

  邬先生一夜未眠,我守在他身边,却没心没肺地打起了瞌睡——谁叫我都知道了情节呢?虽然紧张惊险,但是知道这一关,胤禛和胤祥都不会有事。

  邬先生几次叫我去睡觉,我都不愿意,最后听得大自鸣钟敲了六下,我终于蜷在榻上睡着了。

  低沉的人声中我悠悠转醒,睡眼朦胧地看见窗格透亮,吓得一骨碌坐起来,又发现身上盖着胤禛常穿的一件狐狸毛斗篷。胤禛一脸沉肃,看我的样子也忍不住莞尔了一下,却有无限疼惜酸楚之意——胤祥呢?我连忙起来看时,外面天早已大亮,地上白茫茫的雪映得刺眼。

  “邬先生,你仍和凌儿一道,先由性音护送回府。雪化之后,皇上就该起驾回京了。”

  第十章 告白

  康熙十月底车驾回京,第二天就祭告天地,废黜太子,但十三阿哥很快被放了出来。一场废太子风波之后,立刻又兴起了推举新太子的浪潮,结果康熙大惊于八阿哥在朝野的势力,将其贬斥一顿。新太子推选暂时作罢,京中政局却已经被撩拨得暗流汹涌,旋涡丛生。

  在这惊涛骇浪中,胤禛倒是早已恢复闲适自若的状态,胤祥则只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每日纵然雍和宫的文件来往雪片似的,他只四处优游。连几个小少爷好几次问小美人鱼究竟怎么样了,都被书房这不一般的气氛和他们阿玛的眼神吓回去了。次数多了,竟然也就不再问了,可能小孩子心性,忘得快吧。

  我很开心又回到了书房,现在才发现这个避风港的好处——我根本不用见到福晋,更完全不会跟那些姬妾有任何交集,还是这种气氛适合我。一番忙乱下来,直到八阿哥受挫,朝局看似重新恢复平稳,胤禛、胤祥才恢复了各自正常的样子,但是大家都很清楚,各位阿哥心里都拿着劲儿,好戏才刚要上演。

  转眼间康熙四十七年春天已经悄悄来临,看着新芽吐绿,冰融水活,我又恢复了在院子里发呆的习惯。

  这天上午,李卫匆匆忙忙地跑到书房来,悄悄招手把我叫了出去。我奇怪地问:“神神秘秘的做什么?你不是跟王爷进宫去了吗?”

  他拉着我就走,一边走一边说:“又出事儿啦!王爷刚从宫里回来,在门口等你,你去了就知道了……凌姐姐你就别问啦,我也说不清楚……”

  我稀里糊涂地跟他穿过至今没搞清楚的层层红墙、甬道,又来到那个后门,一队骑马的戎装扈从簇拥着一辆明黄袱幔的八抬大轿,在原地休息。李卫上前轻声说:“主子,凌姐姐来了。”里面说了些什么,李卫便一撩帘子,示意我进去。

  我再不懂古代规矩,看见这轿子的装饰也知道,这是仅次于皇帝御辇规格的亲王座轿,我可不敢上。所以我不但没上前,反而还吓得退了一步,谁知道这架势,是要做什么去啊?

  谁知轿帘掀起来,还是一身亲王朝服没换的胤禛用一个略不耐烦的眼色看了我一眼,我就乖乖地钻进去了。谁叫他那么不怒自威呢,好女不吃眼前亏,还是听话比较安全。

  他一跺脚,轿子平稳地出发了。只听后面一片整齐的马蹄声,打量着这装饰豪华,宽敞得像一间小房子,里面还设有一张小桌子的轿子,我才发现做贵族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好奇地东张西望一阵,兴趣又没了。主要原因是胤禛板着一张臭脸一直看着我,让我心惊肉跳,也不知道狗儿那个家伙说的“出事了”到底是什么事,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

  沉默了很久,他突然说:“替我更衣。”什么?我忍不住瞪他一眼。他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嗯……已经上了贼轿了,那就继续听话吧。于是乖乖地站起来,替他脱去外面的亲王袍服。其实袍服里面才是日常穿着的衣服,亲王袍服完全是一个礼仪上的罩衣,因为精细的绣花和镶嵌,它相当重。

  我不知道该把衣服往哪儿放,只好手足无措地抱着衣服坐下来。他又向我身后示意,一看,原来有个挂衣服的架子。我连忙又站起来把衣服挂好,还没来得及回身坐下来,他从我身后轻轻一扯,我大惊失色地跌进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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