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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初见

  到四贝勒府也快半个月了吧,从小上学就只习惯按照星期算时间,在古代一个多月了,我还经常记不住日子。

  我跟着邬先生被安置在书房后面小花园的院子里。这是四贝勒府里极其幽静的一个角落,有两株不知是什么树的参天古木,遮盖着一道清澈的水流蜿蜒穿过,会聚到我们所处东面,四贝勒府后宅,也就是女眷们住处的后园子里。据说水流形成一条狭长的湖泊,种满了荷花,再沿高墙下的暗渠流到外面——连那边郊区的地也是属于四贝勒庄子上的。这里只有两道出口,一道是从走廊直通到书房的院子,再出去一进才是外面的厢房,开阔的院子正北坐落着四贝勒府的正厅万福堂。另一个出口却是院墙北面荼蘼架后隐蔽的侧门,出去的一条狭窄甬道隔开了这个小院子与内院正房,直通到我们进来时的后门。这个院子看似不起眼,外面的人却轻易进不来,除非那些到了书房后还能不被阻拦的往里逛的人——自然只有心腹或重臣。我已经把府里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但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小院子,隐秘安静少人打扰,而且景色幽雅深得古意。

  对于邬先生这样的谋士,在政治局势波谲云诡之时,自然应当如此珍而藏之。我也很乐意地沾了这个光,如果不是在古代的王府,怎么能住到这么古色古香、豪华却不俗气的宅院?院子里的布局完全仿造江南园林,不同种类的花草错落有致,嶙峋的假山石之间有石凳石桌,石桌上还刻着围棋棋盘。

  已经是夏天了。傍晚,趁太阳西下,白天灼人的阳光被树荫挡得差不多了,我才出去站在院子里面发呆。这些天我经常这样,有时候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成了古代神话里的那个樵夫,贪看仙人一局棋,回首发现时光已流转数百年。

  两个女孩子的声音清脆地响在我身后:“凌姑娘,晚膳已经送过来了,邬先生问姑娘是过去一起用还是送到姑娘房间?”

  这是府里拨给邬先生的丫鬟梅香和兰香,一个伶俐一个老实,虚岁才十四。这些天和她们相处熟了,我知道她们都是才几岁就被家人卖到这府里长大的,极懂规矩。被拨过来时,只说是在书房服侍邬先生,但都被严密叮嘱不能对外泄露书房里面的情况。虽然被四阿哥府里的规矩调教得十分谨慎小心,但毕竟小女孩天真烂漫,何况我一向很有人权意识,丝毫没有什么主仆的概念,这些日子下来,我和她们也相处得极好了。我转身朝她们笑笑:“你们也来一起吃吧。”拉着她们一起走向邬先生的房间。

  因为我不是四贝勒府买的奴婢,却是邬先生带来的,所以她们很自然地把我当做半个主子,我也俨然成了邬先生跟前的大丫鬟。听说给邬先生拨人时,福晋和管家高福儿还很费了点心思。邬先生来了之后,书房今后必定更是府里的机枢重地,服侍的人多了,招人怀疑,且人多嘴杂不易保密;服侍的人少了,又怕有重要的人来了服侍不周到。想来想去,只有找两个从小调教得力且知根知底的丫鬟过来日常使唤,膳食一概由福晋的小伙房负责,洗衣等粗使活也是归入府里女眷后房一起由专门的人负责,加上邬先生还带了我,这边就足够了,还打算着等四贝勒回来,再由他指派两个可靠的小厮专一守在书房外面,以备和外面的来往事务。

  我早已想到,这样的地方,恐怕以我这样莫名其妙的身份不容易待得住,梅香和兰香比我小,却比我有用可靠许多。这些天我已经很努力地向先生学读书写字弹琴,但那些东西要学好都需要时间,就算学好了,身份也始终是个疑点,那位精细过人的四爷容得下我吗?

  吃饭时,我就有些心不在焉。邬先生心情却很好。他一向不把我当下人看待,在无事可干的这段时间里,他教我弹琴、读书、写毛笔字也很耐心,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我已经把他当做主心骨了。隐隐约约向他透露过几次我的担心,他却只是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我也无可奈何。无言地吃过饭,我帮着梅香和兰香收拾好,就请着先生继续教我弹琴。

  学了这么些天的琴,对于听惯电子音乐的我来说,古代的音乐太委婉含蓄了,不管喜怒哀乐,都不够煽情,总是把我听得昏昏欲睡。于是我异想天开地就把自己觉得古琴还可以弹的现代歌曲哼出来,叫先生按音律教我弹。要知道每次去KTV,我都是朋友们公认的麦霸,记得熟的音乐也很不少。这么学着弹了好几首,居然邬先生也直夸我在音律上有天分。

  我却心里只是好笑,暗自庆幸几百年后的作曲家们不能来这里告我侵犯他们的知识产权,否则官司就有得打了,我可是知法犯法啊。而且,在音律上有天分,就是和在写字上面没天分相比的了。我写的毛笔字,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惨不忍睹。每次辛辛苦苦地抓着毛笔“画”完一个复杂的繁体字,正要得意的时候,却看到邬先生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唉!深受打击的我就把心思大半都放在了看书和弹琴上。

  弹了一会儿琴,看看天已经黑了。我还没学好换算古代的时辰,只知道夏天天全黑,应该差不多就到晚上八点多了,于是收拾起琴书,打算回房间休息。在一旁看书的邬先生见我要走,放下书,看着我。以为他要说话,却又迟迟没有开口,我抱着琴走到了门口,他终于说话了:“今天福晋跟我说,四爷有信,明日就要回来了,原本上月就该回京的,但听说在安徽向盐商筹款,修复决溃河道,颇有阻挠,还是皇上下旨叫他们回来的。这一回来,已是六月,这边就要忙起来了。”

  这话听着倒像是自言自语,但明显是在对我说,古人怎么说话这么转弯抹角呢?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自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先生如此才华,必定能辅佐四爷做大事。凌儿只尽心服侍好先生就是了。”

  “什么”大事“?”他立刻颇感兴趣地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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