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尘世羁(上) >


  看着眼前这个气宇不凡,才三十多岁却眉目间全是沧桑,一脸傲气的瘸书生,我呆呆地想,如果我真的穿越时空了,我以前的二十年怎么办?我还没有报答最疼爱我的单亲妈妈,我的朋友,爱我的人,还有我在这个世界可以做什么?怎么生活?人家穿越,好歹也穿越成个格格公主,再不济也是个官府小姐,我……低头看看身上一身朴素的蓝布衣服……现在还成了没记忆的孤女……

  接着他的话,我脱口而出:“邬先生是学帝王术的人,名留青史……”一抬头,对上他审视着我的灼然目光,我才醒悟,不能说,不能说……

  正在尴尬中,店小二带着他老婆进来了,这是个长相平凡,但精明伶俐全露在外面的女人,我莫名其妙地想,这么丑的人怎么能娶到她的?看看我和邬先生对望的情形,她抿嘴一笑,手脚伶俐地给我盖了盖被子。“姑娘真是遇上好人啦,可算是捡回条命,我就说姑娘家重个打扮,一醒就要镜子,看看,病着显憔悴了……”

  看看已经恢复冷静,坐回椅子上的邬先生,我抬了抬麻木的身子,接过这个女人塞给我的镜子——沉甸甸的,还是铜镜,对准了自己的脸……

  然后就无声无息地倒回了床上……

  这三天来,我一直有点行动迟钝,首先就因为现在这个显然不如我本来的身体健康的躯壳,“她”完全不能支撑我试图到处看看这个时代的扬州的愿望,最多只够我躺着的时候头脑清醒地想问题。

  那天,我在不太清楚的镜子里看到了一张只有在20世纪七十年代言情小说描写里才有的那种脸……加上脑子里的晕乎实在支撑不住了,就很符合形象地晕了过去……

  这是我最讨厌的形象,简直就是演琼瑶电视剧的经典形象:可怕的微蹙的淡眉(我在心中大叫“我要我的浓眉”),水汪汪的大眼睛倒是比我自己的还漂亮,端正挺直的鼻子比我自己的要小,嘟嘟的嘴唇也小小的……最可怕的是,我辛辛苦苦晒出来的古铜色健康皮肤,现在全没了,变成了苍白得透明的皮肤。我抓狂得简直想再去跳一次水,我讨厌这个只适合娇滴滴哭兮兮唱《葬花吟》的躯壳……

  回到清朝,康熙四十六年,已经三天了。我在茫然中慢慢冷静下来,我知道演戏是不可能演这么久还没导演来叫“CUT”的。可能邬先生也对安抚我起了一点作用。他每天都来看我,虽然总是充满审视和疑问,偶尔也问我是否恢复一些记忆,但是多半时间,他很沉静,叫我“凌姑娘”。他的安静影响了我。我一向自认为是个高EQ高IQ的21世纪新人类,就算到了古代,也不能败下阵来啊。

  我每次都想找个办法问他现在在哪高就,意思就是,你遇到爱新觉罗·胤禛了没有?可是一来他总是淡淡的不怎么说话,一说话也是问候我,让我无从问起;二来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眼前情势不明,我还完全没想好该怎么办。

  我每天都支撑着起来,在窗户边转转,看看外面。研究了身边的一切环境,整个虹桥周边的人群,市场,我眼力所及之处,没有一个细节上的错误,远处也没有高楼或电视塔(不可否认我非常失望)。我从小生活在南京,就算旅游也是去一些远的地方,没有到过扬州,但是我知道这一定错不了,从我能看到的所有现实状况中,寻找出来的逻辑全部符合清代的现实(记得《红楼梦》里,西洋的玻璃镜子还是贵重的稀罕物,可见康熙末年,寻常百姓家的确不会有玻璃镜子)。想着现代的我不知道怎么样了,是就这样死了吗?妈妈不知道正多么伤心……我就着急,可是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四天了,又愁眉苦脸地坐在窗户边发呆的时候,邬先生的拐杖声又响在门外。我不等他敲门就开了门,果然是邬先生。他站在门口笑了:“凌姑娘果然慧心。”我心情不算好,笑笑就进了屋子,他跟在我身后,进来坐到了窗边我对面的椅子上。给他倒了杯茶,我也坐下默默地不说话,只听得窗外市集上热闹鼎沸的人声。

  空气里沉闷了一阵,他终于开口了:“这几日姑娘身体日渐好转,今日我来,是想问问姑娘有何打算?”也不等我回答,又说下去了,“不瞒姑娘说,眼看已是入夏了,若不是正好遇到姑娘这事,我早已北上赴京,因京中四贝勒邀我入府给几个世子做西席……”

  原来已经到了这一步,我居然正好赶上了。如果这真是清朝,又偏在这个时候,正要进行的,是中国古代史上最后一场最残酷的皇权斗争,在我看来,结局没有嬴家,就算当上了皇帝的雍正,也并不幸福,皇位只战战兢兢坐了十几年,更没有得到自己父亲和儿子那样的长寿,后世还留下骂名无数。倒是这个邬先生,正史里没有他的影子,野史里他精明得就像《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在做出一番大事业之后,他安然退隐,逍遥终老。看来老天还是没有太刻薄我,只要我跟紧了邬先生,今后有雍正的保护,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现今只有安顿下来,再慢慢想办法回去见妈妈。

  打定主意之后,我连忙厚着脸皮,想象着古装剧的台词说:“是凌儿耽误先生您了!只是凌儿每日看着人来人往,却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听到邬先生时,脑中自然就想起先生事迹生平,竟也不知道为什么。现今看来,凌儿与先生有缘,先生既救得我性命,我又无处可归,只好求先生收留了凌儿,我愿为奴为婢服侍先生,报答再生之恩!”

  低头一口气说完,我抬头看着他,他却只是沉吟。在窗边柔和的光线中,他的目光不再那么光芒逼人。还在紧张地等待他的回答,一个豪爽的男声却从门外响起:“邬先生不愿好人做到底吗?哈哈……”随着这声笑,一个光头男子推门而入,我好奇地看到他光头顶上的戒疤,他居然是个和尚!转了转手上的帽子,他大大咧咧地坐到一把靠墙的椅子上,说:“我看这位姑娘如今竟也没有别的法子安置,既是有缘,我家四爷也是信佛的,就服侍了先生一同北上,今后或帮她寻亲,不然就安置在四爷府里面——都是小事儿,先生不必过虑了!如今倒是先回京要紧。”

  邬先生点点头,向着我说:“这位性音大师,才是你的救命恩人,当日救你上来,人人都说没有气了,不想大师身怀绝技,一番运功竟硬是让你回了气!然后就只用寻常医药调治,姑娘竟也捡回一条性命。瘸子我自以为无书不读,知天下至理,现在才知道不过是井底之蛙尔。”说着一副无限感叹的样子。

  这位被称做性音的和尚满不在乎地说:“头陀不过是个酒肉和尚罢了,既是和尚,不能见死不救,我看姑娘也是命大有福之人,虽然头陀有点本事,却还是要看个人造化,命数天定,不可违。”说着认真地看了我一眼。

  他们这一来一去的,我已经全明白了,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行礼,只好用我在电视里唯一学到的一招,跪下了。

  “凌儿的命是两位救的,凌儿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两位才好……”

  却被邬先生拉了起来:“姑娘不可行此大礼,人凡心中存善,这便是当为之事,不必言谢。我邬某人已遁隐十几年,不但四贝勒尚记得我当年一篇文章,连姑娘你也知道我邬思道其人,原来朝堂之上,百姓之中都还有可治之势。这也确是缘分,我看如今之计,你也只好随我们北上,日后慢慢为你寻找亲人,再作打算,如何?”

  这还用说,当然愿意了!我立刻答应了他们,商定了下午就起程上路。因为听性音和尚说,他的主子,当今四皇子在江南的差事办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回京,他希望邬先生能以世子西席先生的身份尽快秘密安置到他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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