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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其实最令人发指的是,守城的官兵经常会在晚些时日,于境外各处发现妇人的尸骸……”

  我一怔,惊道:“他们莫非还食人肉?”

  “并非食肉。这些人全是各国通缉的亡命之徒,生性凶残,恐怕是稍有不顺便取人性命了。”

  “……那岂不是逃的逃,抢的抢,边境怎还能有生息?”我心下沉重,缓缓继续道。

  璇之抿了一口茶,苦笑道:“有些人家是世代生长在一个地方就很难迁徙的,祖宗祠堂都在那儿又怎能不管不顾?况且,朝廷怕人口分布不均,最终影响国之根本。早在开国之初就定下了律法,禁止平民随意迁徙。”

  “……如此,不是缚住了手脚只等挨打?上元节,恐怕在很多人心中就是个噩梦吧……”

  “噩梦?呵呵,一个循环往复,永无尽头的噩梦。”

  ……

  各按天命

  淡淡的云,淡淡的雾霭,淡淡的蓝渐渐蒙上了一层暮色,整个天空像是一幅纯净的丝绢,纵使有些晦暗了,却还是那样无辜地旁观着这个世界。正如清风、明月,日日围绕在身旁,却往往不曾使人察觉。不管这世上发生过,或正发生着多么浓墨重彩的故事,它们的“表情”都亘古不变。

  每天都有日出日落,正如每天都有悲欢离合。碧海青天总是可以置身事外,那么,这一抹云淡风清终究不过是世上最无情的风景。

  而我,本不属于这异世,却无端端被命运抛入了局中。

  我,是朝若青丝么?不是,其实从来都不是。

  朝若青丝不过是一双眼,用来看这个世界的疾苦;朝若青丝不过是一个契机,用来打开这陈年的死结;朝若青丝不过是一个躯壳,用来体验一场本不属于我的辛酸。而最终,历尽得失之后,我还是该走向本来急欲摆脱的宿命。

  怨恨?没有。

  如今看来,我并不怪谁。也不再牵挂着谁。以往下意识地去排斥的结局,此刻想来,竟是有些欣喜的。

  至少,我能挽救这么多人的命运。而这一些,都是天注定的。

  若是实在要怪,只能怪我早已身在局中……

  “小姐,你回来了?”苏苏瞪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你,你不是去寻仇么?”

  寻仇?我听得莫名其妙。

  “可,可可是……你……”这丫头总是这样莽莽撞撞,心急了就语无伦次起来。

  “可可可可!可什么是?”我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好整以暇地等着下半句。

  一双小手不自觉地揉着身侧嫩绿色的裙角,苏苏一副脑子转不过来的窘样。

  见她如此,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凑近些缓缓道:“明儿可就是除夕了,怎么?不高兴我回来呀?”

  “没……”她伸出手挽住我,仿佛很感动似的,哽声道:“小姐回来就好了,真好,真好呢……”

  “傻丫头,走,我们去做点什么迎接新年!”

  “……恩恩!”重重地点了点头,苏苏像个小猫似的半偎住我,很窝心的样子。

  ……

  融融的两个大暖炉把屋内烘得仿若春天一般,窗户上薄薄起了一层水雾,使得整个窗户纸变的通透而绵软。

  我手中握着把红线缠绕着的小剪子,脑海里若有所思。

  “小姐小姐,你瞧我剪的鸳鸯!像不像?像不像?”苏苏扬着手中的红纸片,很是兴奋。

  鸳鸯?我微微一愣,那……分明是两只矮脚肥鸡……

  苏苏见我愣住,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咬了咬唇,道:“对不起小姐,都怪我!干什么剪这倒霉东西,大过年的,应该剪些鲤鱼啊福啊的,瞧着也喜兴。小姐对不起,你别乱想。都是苏苏不好,是苏苏不好……”

  见她这样紧张,我扑哧一笑,道:“有什么的?是你自己在乱想,我不过是见这样两只矮脚肥鸡,想着该不该直接说出来,又怕你难堪呢!”

  “……”

  以为她会如以往一般恼羞成怒,她却反常的没有作声,只是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很怜惜似的望住我。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我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小姐,我去给你拿件衣裳来披着吧。”

  “唔……好……”

  暖炉里的火忽明忽暗,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湿润的热气。

  真是,有些热了。

  各按天命

  床塌上凌乱的被褥有一角已滑落在地,被面上桃红色的如意织锦纹样印衬着一张苍白的面孔,更显得这斜靠住床栏的女子此刻有多么孱弱。前几日一度病的神志不清的通幽,今儿傍晚却莫名好了些,甚至能够进一些汤羹,能够独自坐起身来了。

  她抿了抿干涸的嘴唇,抬起枯瘦的手拥紧胸口的被褥。定定地望着不远处长几上的烛火。

  她在等,等一个人。

  一丝冷风从窗子外头灌了进来,烛火猛的闪烁了几下,却倔强地一如即将消逝的生命,垂死挣扎似的不肯熄灭。

  通幽的心里很清楚,有些话若是还不说,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自己的身子真是熬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撑不了多久了。而现下的这点精神头,怕是……

  “幽儿!”朝若风听丫鬟说通幽好了些要见自己,很是高兴,连忙驱散了一众正在议事的亲信,什么都顾不得了就奔了来。

  “你好了?真的么?呵,都能起身了!幽儿,这……太好了……”

  通幽很勉强的笑了笑,深深地凝望着眼前念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却也蹉跎了一辈子的男人……

  他的鬓角何时染上了风霜?

  他的笑何时变的这样艰涩?

  那北望山脚初识时意气风发的少年,何时竟被岁月摧成了这等模样?

  微微抬手,真的很想,很想任性这一回,很想触摸一次这许多年不敢再思念的面庞,真的一次就好……

  可是,近在咫尺的他,却似总是远隔天涯。指尖簌簌颤抖,视线终于被泪水模糊……

  “幽儿,你想要什么?”

  眼见着面前的女子此刻一如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朝若风的心倏的纠结、锐痛,这么长时间以来,独对巍巍朝堂,浩浩江山,总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没有什么事,什么人能够再影响到他,伤害到他,毕竟,他生来就是要坐拥天下的。这一点,在年少时候就已很清晰。感情?不过是种负累吧。他一直这样以为。

  可眼前的女子,这个无论什么时候都无声地立在原地,用疏离而倔强的方式望着他的女子……他一度以为她会永远在那里,这种隐忍得近乎伤感的关怀也会一直在……可是现在,仿佛在某个不经意的刹那,一切都变了。

  他就要失去她了?

  失去她!

  望着这样一张曾经娇美动人的脸,曾几何时,笑盈盈的纯净的眸子,此刻竟这样黯淡。

  心痛?是的!那种痛像是整颗心被个布满老茧的手狠狠握住了,捏紧了,胸口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直往下坠。不敢呼吸,不能动弹,心跳似乎早已静止。而那手却渐渐收拢,直至指尖抠入了血肉。

  痛!

  好痛!

  而更多的却是惶恐,从来不曾有过的惶恐!

  幽儿……

  “……风……还记得这个么?”

  ……

  屋子里的光线忽明忽暗,肆虐的北风在窗外呼啸,发出一阵阵像是呜咽的声音。

  帐里,白皙却瘦的近乎枯槁的手掌上,正托着一只碧绿通透的和田玉鸳鸯。

  ……

  “幽儿,他日我大业得成时,你拿着这鸳鸯,想要什么我都应你!”

  ……

  那时,天正蓝,花正好。

  满山的烂漫映着一对壁人青涩的笑。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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