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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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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送给我了。”卫琴抬起右手护住平安结,一脸介备地道。 香宝失笑,只是用那麻绳真是难看,“给我。”言下之意要把那根难看的麻绳换掉。 “虽然打战回来了,平安结我还是要的,说不准哪天我就突然被人一刀砍死了。”卫琴会错了意,仍是不松手,急急地道。 “别乱说。”听他说得不祥,香宝哭笑不得,斥道,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随即有些挫败地叹气,“我只是想给你换根绳子,那个太难看了。” 卫琴微微一愣,有些红了脸,忙一把扯下了那个平安结,放在香宝手里,随即一脸兴致勃勃地看着她怎么换线。 香宝也不理会他,只是低头从一旁的桌上拿了几根丝线,细细地缠绕在一起,密密地编成一根,然后将线穿在平安结上,还给卫琴。 卫琴正等着,伸手便接过放在怀里。 听他刚刚说得那样不祥,又见他只是将平安结收进怀里,香宝哪里肯罢休,皱眉道,“戴上。” 卫琴一愣,有些迟疑。 “怎么了?不要算了。”香宝故意道。 卫琴却是当了真,忙急急地拿出那平安结,将线的一端咬在口中,另一端绕过脖子,刚要打结,手却突然一滑,那平安结一下子掉了下去。 卫琴忙低头弯腰去寻,香宝心里有些疑惑,忙站起身快步走出房间,走到窗边。 站在原地,香宝怔怔地看着卫琴蹲在雪地上寻找平安结,右手拨弄着积雪,左手的袖管却是空空如也,一阵风拂过,那袖管竟是随风扬起…… 香宝咬了咬唇走上前。看到香宝的脚,卫琴愣了一下,抬头看她,随即缓缓站起身。 “怎么回事?”香宝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在战场被偷袭了。”卫琴笑嘻嘻地道,抬起右手摸了摸脑袋,“以前只有我偷袭别人,现在被别人偷袭,真是报应不爽。” 香宝冷着脸。见她如此表情,卫琴稍稍低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可是卫琴……被砍的,是你的手臂啊! “呵呵,本来那一刀是向着我的脸招呼过来的,可是我想啊,万一毁了容你认不出我可怎么呀,就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结果废了条手……”半晌,他抬头看她,又笑眯眯地道,仿佛在讲一件与他无关的笑话一般,但却见香宝始终都是面无表情,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又低下了头。 香宝没有看他,只是蹲下身在雪地里找那掉落的平安结。 低着头,香宝拨弄着地上厚厚的一层积雪,眼中却忍不住有温热的液体落下,打在雪上,融化了那雪,变成一个个小小的洞,仿佛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对不起……”卫琴弯腰,在她耳边低低地道。 咬牙,香宝猛地抬起头,“为什么总对我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被砍断手的人是你,不是我!”香宝气得大吼。 卫琴单膝着地,看着香宝,用仅有的右手轻轻拭了拭香宝的脸颊,“对不起让你担心,对不起越女害得你……” 香宝愣愣地看着他,他都知道了…… 原来他是在内疚孩子的死,内疚越女对她所做的事。 呵呵,好傻,与你无关的,就算你在场,越女也不见得会救我。勾践下令要孩子死,越女又岂会手软? 卫琴伸手,轻轻替她拂去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姐姐……” 他说,姐姐。 他喊她,姐姐。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喊她,第一次承认她是他的姐姐。 香宝怔怔地看着他。 “姐姐,你从来都不是孤身一人。”他看着她,轻轻开口,“我从来未曾像现在这般幸庆,幸庆我是你的亲人。” 香宝低头,抵着他日渐宽厚的肩膀,泪水止不住的滑落。他知道她想生孩子,是因为她想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他明明是那样排斥着这样的血缘关系,他明明…… 如今,却是承认了这姐弟关系。 他的心里,又该有多苦? 她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手掌触到了那雪地上的平安结,香宝拾起,抬头细细地替他重新挂在脖子上……风中,那不时扬起的火红袖管,分外的刺眼。 那只手臂,连同手臂上那个可以证明他身份的纹身,一同消失不见。 卫琴从未跟她讲过那一场战争,那一场让他失去了一条手臂的战争,但是香宝知道,那一定是无比的惨烈。 只是……那个红衣的男子,终是活着回来了。 她的弟弟,活着回到了她的身边。 下午的时候,有宫人过来传话,说今晚夫差在大殿设宴犒赏三军,庆贺凯旋,众妃需一并出席。 香宝点头,应诺。 “夫人,昨天夜里,温医师死了。”喜乐替香宝挽好头发,又仔细端详了一番,道。 “温医师?”看着镜中面色苍白似鬼的自己,香宝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那妇人有没有好好安葬她的女儿。 “嗯,就是那个本来该替夫人你接生的医师,听说昨天夜里被人杀死在家中,死的时候他手里还紧紧攥着珠宝,连口中都塞着许多钱币,死相十分可怖……”喜乐一脸怕怕地道。 香宝回过神来,皱眉,“口中塞着钱?” “嗯。”喜乐点头,一脸的戚戚焉。 那晚医师那么凑巧地出宫,定是收了谁的好处,只是若真是那幕后的主谋杀人灭口,也不会把钱塞进他的嘴巴里那么怪异…… 香宝心里微微一紧,忽然想起了甘大娘的死。 “我看到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在房间里数钱。”那一日卫琴的话犹在耳边。 “然后我听说你被卖掉了。”……卫琴皱眉的模样。 “所以,你烧了留君醉,烧死了甘大娘?”她叹气的声音…… “嗯。”卫琴低低地应声。 “夫人?夫人……”喜乐的声音唤醒了出神的香宝。 香宝回过神来,低低地叹了一口气,那个医师的死,与卫琴有关吗? 喜乐拿了梳妆盒来,细细地在她脸上描画着,香宝闭了眼,任她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夫人,你真的很漂亮呀。”半晌,喜乐惊叹。 香宝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铜镜之中那个华衣美服的女人,柳眉轻描,眼若含星,唇上一抹朱红,娇艳欲滴。 年纪的增长让她褪去了少女时的娇憨和清丽,却凭添了一丝妩媚。微微勾唇,便是妩媚至极,十足一个绝代妖姬。 不得不承认,喜乐的妆画得很好,此时镜中那个一笑可倾城的女子,与半刻之前那个面容苍白似鬼,满眼哀戚的黄脸婆,判若两人。 这才是祸水该有的模样。既然伍子胥他老人家如此看重她这祸水,她又怎么能够令他失望呢。更何况今晚,想看她笑话的大有人在,在他们眼中看到的,不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的痛楚,而是一个想母凭子贵的可笑女人的失败。 她,又怎么能够让他们如愿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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