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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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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沛之轻声笑道,用手轻抚着令箭,笑容中含着怀念和怅然。他长身而起,仿佛充耳不闻众人的窃窃私语,只一句,便封缄了所有的疑虑—— “你们即使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先帝的眼光,这令箭一向颁给钦差,回朝之后必得奉还,而他在临终前,却赐给了我。” 齐姓将领艰难地起身,活动着麻痹的腿脚,仍是耿耿道:“大将军,今上……” “呵呵,你们以为,我真要废黜皇帝吗?!” 王沛之哑然失笑,以戏谑的目光环视着众人,眸中神采,却越见柔和。 “倘若谁惟命是听,真的随我去行这废立之事,刚才我便会斩下他的人头!” 与温暖柔和的微笑截然不同的,那低沉狠绝的声音,王沛之目光犀利,缓缓说道:“你们要是仍有疑虑,入宫之后便可依本心行事,宫中正在抵御逆党,所谓襄助帝定,可算是真当其时了。” 这一句实在有理,所有人都不由点头,暂时打消了疑虑。众人气氛刚有些松动,却听堂外有人报道:“宫中有骑疾行而来,要求大将军到营前一会。” 王沛之赶到时,只见夜风秋凉,沁得一地落叶,将黝黑大地铺得满满一层。 沙沙的叶声,越发衬得深夜寂静,那轮血月高悬空中,诡异而怜悯的望着这世间众生。 他好似看到了幼时最为精彩的武生打戏,禁不住,微笑起来。他望着地上,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瞥见那一道雪缎纤影。 那抹雪色,几乎刺痛了他的眼,他微微转头,自己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以冷淡调侃的声音笑道:“娘娘不在宫中伺奉皇上,来这粗鲁不堪的军营之中,有什么指教吗?” “何必明知故问?”声音清冽如同冷玉碎琼,王沛之的身躯微不可见的一颤,全身的血液都似要在这一瞬间挥发开去。 他攥紧手掌,只听见自己又笑道:“是为了驸马的事吗,我有先帝如朕亲临的令箭,就算他是帝家亲眷,也只得交出军权让贤。” “先帝的信物?” 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又好似带着惊奇的怨毒,晨露冷笑道,反唇相讥道:“先帝给你信物,就是让你谋害他儿子的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突变 “若真是谋害,驸马怕是死于当场,也不会把军权交出吧!” 王沛之笑道,心中却是如刀绞一般疼痛。 阿媛,你素来坚强,可这一回,你面对这绝境,将如何呢? 他暗自默念着,终于抬起了头。晨露只觉得那双眼,含着虚无的怅然,近乎淡漠的狂然,哀伤的,隐忍的,决然的望向自己。她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答道:“即使如此,你手握京营,在这等险恶关键的时期,实在难以让人放心,你若还有为臣之心,就应当交出军权。” “若我不愿呢?” “那便是……” 呛然一声,太阿剑瞬间出鞘,在幽暗中灼然生辉,疾速向着他的咽喉直取。 王沛之虎口贲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旋身,这才险险逃过一劫。 “于阵前取大将首级,不愧是她的传人,风格亦是酷似啊!” 他轻声低喃道,居然再次微笑起来。金戈火花迸裂之间,两人身影在半空中变幻,再次落地时,晨露衣袖被刺出一道两寸裂口,而王沛之倒退两步,终于忍耐不住,哇地吐了一口血,顿时面色苍白。 “原来是你!” 晨露豁然开朗,以剑指他道:“那夜的刺客,我一直觉得招式眼熟,却没曾想居然是你!” 她冷笑道:“你到底是静王一党,还是替太后办事的?!” “我只是依从我的本心。” “好一个依从本心!夜袭取我的性命,也算是依从本心吗?” “那是还债,人做的孽,总是欲解不能,总是一再蹉跎。” 王沛之的嗓音低沉,仿佛深溺于某种隐痛之中,他抬起头,轻声道:“你上次伤我的剑招,是寂灭三式吧?” 晨露微微一凜,沉吟不答。“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学来的,但于我来说,看到这剑招,就想起自己最深的一桩冤孽来。” 王沛之声音坦荡的,继续道:“这些冤孽,都是我年轻时候造下的,午夜梦回,仍会汗湿重衣,心如刀绞。” “桩桩件件,到今日,终于要了结。” 他的声音在血月下仿若虚幻,晨露蓦然想起自己在孟兰节的夜晚,追着幽渺河水明灭的莲灯随波飘荡。那种感觉,就好似即将沉溺的灯焰,怅然的,宁静的,用尽自己全部神粹的,燃烧。 “你一贯方针意欲何为?” “入宫,襄帝勤王。”王沛之毫不迟疑地答道。 “京营将士到底效忠于谁?” “当然是当今圣上。”王沛之笑得怅然苦涩,一字一句道。 晨露见他如此坚定,于是沉吟道:“口说无凭,你要如何相信。” “这位娘娘,王大将军如何,我们不敢担保,但我们自己,却绝不会为虎作伥,做那谋逆之。” 大营后面,出现几道人影,忍不住开口说话的是那位齐姓老将。 “是啊,大伙儿虽然敬仰大将军,但还不至于是非不分,况且王大将军刚才也说了,就是信不过他,也该信得过先帝的眼光。”先帝的眼光。 这话本来极是妥当,晨露听了,却顿时面沉似水,目光冷冽森然。 一旁那年轻将领终于开口了,“一旦有变,将士们是听我们的,朝廷如果担心我们谋反,尽可以先派人将我们的家人看管羁押,我先说了,我家在燕子巷……” 其余几人也纷纷开口,爽朗地报出自家底细。 晨露望着这一双双期盼的目光,点头道:“不用说了,我相信你们。” 京营开拔之时,朱雀大街上响起一阵甲胄碰撞的印呼。 所有人都寂静无声,只有当前两骑在悄声低语。 “京城乃是国之中枢,这几个月间,却迭遭变故……” 王沛之有些心疼地望着青石条砖上新增的裂痕,叹息道。 他又看了一眼晨露,笑道:“你现在仍对我心存疑虑,却又为何肯随京营将士一齐入宫,不怕引狼入室吗?” “我既然肯放你们入宫,便有万全之策,与其让京营动向不明,还不如让它到风口浪尖上试试,谁忠谁奸,一下便能分明。” “万全之策?” 王沛之咀嚼着话中含意,心中也明白 几分,于是又问道:“入宫之后,这些京营将士们务必由圣上调配,不然,他们绝不会听从。” “那是当然!” 晨露还待再说,却见不远处西华宫门洞开,前来接应的涧青面色惊惶,仿佛受了什么绝大的惊吓。 “出什么事了?神武门被攻破了吗?”涧青喘息着,勉强摇头道:“不,神武门那边有瞿统领在,一时还能撑着,只是慈宁宫那边……” “慈宁宫怎样了?”王沛之在旁问道。 涧青看了他一眼,道:“慈宁宫被人攻破占领,太后已被挟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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