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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静王几乎是咬牙切齿了,想起自己谋划圆满的计划可能付之东流,他心头一阵光火。

  他竭力镇静道:“先别去管他,皇帝他们忙于应付鞑靼人,抓住了他,也不会立即处决,太后那边怎样了?”

  玉琴道:“还是老样子,一阵阵地见到鬼神,然后便是心神不安。”

  “哼,她做了亏心事,老天总是有眼呢!”

  静王一阵快意,想起记忆中,那个孱弱苍白的母亲,他心头一痛,几乎要大笑复大哭!

  玉琴踌躇了一会,静王于是问道:“还有什么?”

  “太后,她不做噩梦的时候,好象很悠闲,好象很有把握的样子。”

  “很有把握?”

  静王双目幽深,想了半刻,吩咐玉琴回宫,便独自一在书房沉思。

  太后对皇帝忌惮已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化解的,如今她露出胜券在握的模样,到底是?

  他沉吟着,唤来师爷,一字一句的吩咐道:“该让我的暗棋浮出水面了。”

  第二日,一封普通的请安折子,被信使一道送往行宫之中,静王满意地回想着自己的措辞,心中很是得意,他起身,照例去看望太后。

  皇帝和几位娘娘,诸位大臣去了岘昆行宫,太后迁去了昭云宫礼佛,只剩下皇后一人,不愿意多动,于是宫中格外冷清幽静。

  静王得过特许,可以乘车入宫门,午后的秋阳照得暖和慵懒,静王倚在车中小憩,却听外间有人在争执吵闹。

  “我是先帝长女,亦是有采邑的帝姬,哪一条律规说是不能进宫的?!”

  声音温和坚决,语气已经十分激烈。

  是仪馨帝姬!

  “殿下恕罪,只是皇后娘娘亲口吩咐过,梅妃娘娘有孕在身,怕冲撞了邪晦,所以外府妇人免去请安,一律不得进入后宫!”

  静王一听那皮里阳秋的声音,就知道是皇后宫中的张总管,此人平日被太后压着,只得夹着尾巴装谦恭,如今上头没人压制,少不得借着主子的口谕来抖威风。

  不过,阻止帝姬入宫这等大事,若没有皇后的允许,他再怎样也不敢擅自作主。

  静王在车中听着,也不下车劝解,只是静观其变。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把柄

  仪馨帝姬性情刚强,听得回答,只是微微冷笑,曼声道:“你这话说得奇,我乃先帝嫡亲的骨血,难道也是你家主子所说的‘邪晦’?又是什么外府妇人,你想离间天家至亲吗?!”

  她声音不大,却含着不容质疑的威仪,张总管被这份严峻吓得慌忙摇头,赔笑道:“这是娘娘的旨意,奴才们也不敢胡言!”

  仪馨帝姬冷哼了一声,道:“我奉了皇兄的旨意,你们也要驳回吗?!”

  她微一示意,身旁女官便取出一道黄绫卷旨,总管赶紧赔笑道:“真是折杀奴才了,殿下明奉圣意,我们怎么敢阻挡呢!”

  帝姬又回头吩咐了几句,车驾粼粼的声响便逐渐远去,静王车中挑开小帘,只见那宫车朝着西面而去。

  西华宫?!

  静王想起那位安胎调养的梅妃,心下若有所悟,随即便是一笑。

  他见到太后时,漫不经心地问道:“前言局势如何?”“皇帝坐镇行宫,鞑靼人也不敢再深入,平州无恙。”

  太后抿了一口杏仁酪道,面上却毫无欣慰之色。

  静王仔细观察着她的面容,又道:“听说舅舅已经落败被擒。”

  砰的一声,却是太后将玉杯重重顿放在桌上。

  她抬头望着静王,凤眸中仿佛冰裂玉碎,“你是从哪知道的?!”

  静王上前扶住她道:“母后,您先别急,眼下舅舅这事,怕是很棘手啊!”

  太后见他避而不答,于是冷笑道:“如今还不改口吗,林邝乃是国这罪人,怎么仍是称他舅舅?!”

  “甥舅之情。不是一诏令可以割舍的。他即便成了乱臣贼子,也是林氏家主。”

  太后被这句一噎,却没有动怒,却是叹气:“林家因他一人,不知要被天下人耻笑成什么模样!”

  “儿臣斗胆,却要驳母后一次,成王败寇。乃是世间不灭之理。世俗动辄嘲笑,他们自己就清白如雪吗?”

  他看着太后,仿佛是在劝慰,又好似自语:“那毕竟是嫡亲的舅舅,打断骨头连着筋,皇兄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这本来是应有的安慰,太后却面沉似水。

  她指尖无意识地拨着佛珠,咬牙不语。

  静王察言观色,也不再多说,起身告辞,太后也不留他,紧闭了殿门,独自一人坐于窗前。冰绡裁成的窗纱,隐约透出素白幽光,今日天气阴沉,更显得殿中昏暗。她起身点灯,用银簪挑亮了,一道焰花在殿中明灭升起。

  金黄色光芒下,她叹了一口气,想起静王方才所说的,禁不住露出一丝冷笑来:“网开一面!”

  她皎美面容上,笑容越发森寒,又蕴涵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刻骨憎恨,“最好他死在阵前,粉身碎骨。”

  如此刻毒的诅咒,从她平时优雅温文的朱唇中迸出,诅咒的对象,竟是她的亲生弟弟。

  小小的灯焰闪烁着,将她雪白的面庞照出阴影来,太后喃喃低语道:“不管他是生是死,那件‘东西’,却绝不能落到别人手中!”

  殿外刮起了大风,树木的投影,在窗纱上摇曳晃动,风从缝隙中轻拂,将灯火吹熄,她彻底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你的意思,是太后有把柄落在你手上?!”

  晨露冷笑着问道。阴森腐朽的城狱中,她穿了件曳地宫裙,幽紫绸衣上,绣着迷离的鸾凤隐纹,眉宇间清冽高华,仿佛一团晶莹剔透的,将这黑暗照亮。

  林邝哼了一声,半倚在床铺上,听着身下朽木咿呀作响,他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在没有见到皇帝之前,我没什么可说的。”

  “这里是栾城,只有想将你碎尸万段的百姓,没有皇帝。”

  晨露嘲笑着看他:“到这等田地,你仍是不死心啊,林邝!”

  她的微笑隐藏于昏暗之中,虽然清脆,在林邝听来,却别有一种幽寒韵味。

  “别说此城被围,即使是皇帝亲王,也不会把你交给他的!”

  林邝悚然一惊,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试探着问道:“我与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仇怨?!

  晨露想要大笑,却敛住了,她走近几步,腰间珠玉在黑暗中灼然耀眼,林邝只觉得眼前一阵刺痛。

  “二十六年前死于你手下的亡魂们,托我向你问好。”

  一字一句的,清晰的声音,让他的在瞬间扭曲抽搐。

  林邝如见鬼魅一般,瑟缩着退到墙跟。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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