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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裴桢一阵苦笑,胸中的冤屈不忿,都价格体系轻轻自嘲。

  “雷霆雨露皆是圣恩,圣上既然将下官如此安置,定是有他的道理;修撰大人让我探察城郊草本,也是他磨砺后辈的想法。"

  他答得如此平静,静王却是心知肚明,皇帝是为了给佳人出气,而那位新晋的修撰大人,是靠了女儿在宫中得了晨妃的缘,才能连升两级的,他为了给恩主出气,定是变着法子折腾人。”

  “这也忒荒唐了,毕竟是读书人,怎能和贱役一般亲身探察,翰林院里没下人了吗?!”

  静王素来礼贤下士,遇见这场面,义愤填膺,倒也并非全是假意。

  他命侍从取来绸巾,默然无语,眼眶中却渐渐泛红,只得哽咽道:“殿下这份心……”

  静王知他受人冷眼颇多,更是把沽名钓誉的功夫做足,让人给他牵来了坐骑,裴桢却并不上马,只是凝望着他,轻声道:“王爷,您其实不该来这的。”

  静王一时惊诧,问道:“这是为何?”

  云庆宫中,整整几多的沉寂被打破,全体宫人抖擞精神,有条不紊的涤尘整理,更从内务府取来寒绢凉缎并玉器画屏无数,扬宝林率领全宫人等,早早便在大门的照壁前迎候。

  晨露到时,却见雕梁画栋,宫阙富丽,所有人都垂手肃立,恭谨万分。

  这一日的煊赫热闹,自不必说,后宫嫔妃们纷纷来贺,礼盈门廊,到日暮时分,才停歇下来。

  夕阳照着这宽广的中庭,其中花木灵秀,美不胜收,晨露觉得眼熟,再一想,却是哑然失笑。

  她重升伊始,不正是在这庭中花圃中,做了一日的粗使杂役?

  她深深一叹,只觉得这些时日,恍如一梦。古人南柯一梦,荣华富贵,只是那饭熟前的渺渺炊烟,那么,自己的梦呢?

  她不再去想,只是唤来管事,径直问道:“这宫中可有几个粗使宫女,叫作蓉儿、彩儿、白萍的?”

  这三人,便是自己重生最先接触的,匆匆一别,也不知她们如今怎样了。

  管事一迭声说有,他急急将几人唤来,不过片刻,便有三道人影,怯怯站在廊下,不敢进殿,便要磕头。

  第一百三十九章 疑心

  管事察言观色,不待主子开口,就趋前将她们扶起。

  三人并未进殿,很是忸怩惶恐,蓉儿望着殿中熟悉的身影,微有些激动,只是仍搓揉着裙角,不太敢正视。

  白萍素来泼辣大胆,她榨起胆子凝神看去,只见殿中昏暗不明,只那纤弱身形,依稀是从前同伴。

  人的际遇,为何如此悬殊?

  她心中暗羡,因那乍现的五色光华,而微微侧目,殿中的七彩琉璃盏被点燃,殿中流淌着冷香和温暖明光,连地下青金石砖上的纹路也璀璨闪亮起来。过了片刻,她的眼睛才适应过来,回眸看时,只见美沦美奂的寝殿里,一位素裳女子收起了灯太挑正含笑看来。

  仿佛被那绝尘风华所摄,她清晰地听到身旁的蓉儿倒抽了一口冷气,再仔细看去,容貌依旧,只是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看起来,简直和从前判若两人!

  一一落座后,蓉儿轻颤着捧起茶杯,呐呐道:“娘娘……这一向可好?”

  晨露微微一笑,继续道:“蓉姐,你不必如此拘谨,当初我险死还生,若没有你坚持救护,早就没命了——如此深恩,我夙夜不忘,总想着有一日能报答你——姐姐是想出宫,还是想在此间找个清闲的差使?”

  蓉儿一时喜出望外,她家中亦有父母兄长,如今能从这樊笼中飞出,怎不让欣喜若狂?

  晨露又问了其余二人,彩儿也欲归家,只有白萍道“家中已无亲眷,愿意留在宫中。”

  “眼下不是遣放宫人的时节,且等到年节时,必不让你们失望。”

  又吩咐了总管,给他们调了差使,一时三人喜笑颜开,拜谢而出。

  退到门廊边时,有有乾清宫宫人,奉命送来一瓶晚荷,道:“圣上知道娘娘喜爱,亲自摘了新鲜的……”

  晨露接过轻嗅,笑道:“这香味清甜鲜灵,确是我最爱的。”

  白萍正睁大了眼,遥窥天子赠礼,却听身畔一声低呼,急急回头,却见蓉儿踉跄着,被大门槛绊了一交。

  这一交跌得不重,她自行起身,脸色却是煞白一片,白萍跟她挨得近,只觉她浑身轻颤,呼吸急促,仿佛中了邪一般。

  直到三人走下中庭,蓉儿仍不断回首,遥望着殿中,眼中满是惊惶,好似看见了什么鬼魅一般。

  齐妃娘娘死的冤枉,莫不是什么冤魂作祟……

  白萍心下嘀咕,虽然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却也是不由自主的和蓉儿拉开了些距离。

  却说静王府上下人等,这几日主子精神不佳,少不得小心翼翼地伺候,好不容易静王去了城南狩猎,可以偷闲半日,几个有头脸的仆妇管事,心痒难耐,偷偷摆桌玩起了牌九。

  刚上了几手,却听正院中一片斥骂,慌忙出来,已是吃了大管家一记眼刀。

  只见去狩猎的大队人马,竟然早早归来,疾步入府的静王,面色阴沉,看也不看跪了满院的人,只是携了一人的手,进了地、书房。

  “你方才所说的,可以继续了。”

  “是。”

  裴桢作了一揖,很是镇定自若道:“王爷扣留了平王的使者,却又到城南密林去涉险,岂不是任人鱼肉吗?!”

  静王听到‘任人鱼肉’四字,身子微微一颤,下一刻,他正要讥讽,却听裴桢简要道:“有人在林中等候使者,久不见人,正要取您的首级呢!”

  “你怎会知道?”

  “因为修撰大人派下官去那山林中探察草本,以备资料。”

  裴桢答得滴水不漏,静王一声冷笑道:“你还不说实话吗?”

  半晌的僵持后,裴桢才低低道:“昨日那使者从官道入京,我便注意上了——他们有三人留守。”他提到那使者二字,声音中蕴藏着浓厚的仇怨,几乎让人生出寒战。

  “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能尾随那些人而不被发现?!”

  静王仍有怀疑。

  “因为下官原先的茅舍,就在城南林边,那里的一草一木,再也没人比我更熟悉了……”

  裴桢的声音,由怨恨转为伤感,最后,怅然而哽咽,几乎不能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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