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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六


  “怜秀姐……”

  “你不会杀秦岚的,小姐知道你不会……她记得你最初的柔弱温良,她记得你最初的善良明朗,她知道你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正在努力守护这些,杉儿……”怜秀眼神里闪出些什么,而后,淡淡的化了。“你知道为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小姐不带你走吗?……因为,你是我们这些人中,唯一一个还能回头的人。……杉儿,我们这些人…双手染血污秽不堪,我们背负的是命债,我们不能回头……”

  杉儿怔证的望着眼前的怜秀,她比她年长许多,风韵妖娆,姿态优雅,一双凤眼传情,看破人心,谈吐博广,心思缜密——

  她一直以为怜秀是独立的,坚强的,无所畏惧的……

  可是此时,杉儿只轻轻扶了她的腕,轻轻握着。

  “小姐,……守护的人不是我,是我们……”杉儿如此说着,笑了。

  所以,我们才会誓死跟随啊……

  你看,你看见谁,

  你看不见我,你看见谁……

  记不记得,曾经,倚池边,芙蓉笑嫣。

  记不记得,曾经,战沙场,以血缠绵。

  记不记得,曾经,纷飞雪,魂神俱灭——生离,死别,雪翩翩。

  记不记得……

  记不记得此时,你看见了谁?

  你看不见我,你看见了谁?

  看不见我,……你记着谁。

  孤寂的坟地,野草肆虐的疯长,昏黄的天日蔼蔼照着这头,这头遍地荒凉——有青灰长袍的男子,直直立在这里,一动不动,无声无息。听得一声鸦叫,他略抬起了头,看见那仓促的鸟影飞过。

  说不定,那只乌鸦正是地下的使者,搜寻着漂泊无依的游魂带下黄泉。——他不禁这么猜测着。

  “李烨。”

  一声轻唤,淡如秋云净无尘。

  他转过身来看,不知何时起,身后已经立着一名女子——

  是陌生的面孔,但是,他觉得他们应该认识。因为这声音,已经将那些记忆拉起,难尽难休。

  “我来找你了。”沽月汐平静的说道,像是等待了千年。而她说话的时候,起风了——

  不大不小的风,拖拖挨挨的在寂寥的墓地卷起碎碎的草叶,扬起了沙,带起了尘,盘旋无力,最后落一地零碎的静。

  李烨说:“我一直在等着今天。”

  玉葵莲酒居被查封了,等涂龙赶到时,整个酒居早已人去楼空。想必,那沽月汐是早有预谋——

  被封的玉葵莲酒居,衙役官差把守着,涂龙巡视了每个角落,所有物品都在,满坛香酒,满厨新柴,上了三楼那个神秘的厢房,玉葵莲依旧缠绵不止的摄放着迷人香气儿……惟有人已不在。

  难以预料的女子,忽然来,又忽然走……

  无法掌控的女子,为了什么而来,为了什么又离开?……

  有没有人知道,这种香气儿,闻起来甜美,沉浸到底,心头却觉得悲哀——这样一间充满悲哀的屋子,仿佛还能看到她模糊身影。

  她杀了很多人,但是很奇怪。涂龙恨不起来——陛下,你是否和我一样?尽管愤怒,却无法憎恨她……为什么?

  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涂龙望过去——士兵脸色青白,“不……不得了了!大人快过去看看!陛……陛下!陛下已经去了!!!”

  ——皇城官府后堂。

  刑事官孟晗惶恐不安的低着头,不敢再看。

  堂上坐的是皇帝陛下,堂下跪的是皇后娘娘。他不知道该将视线放在何处,只得盯着自己的脚尖,为官这么久,一向循规蹈矩,今年怎么总叫他碰上这荒唐事?

  涂龙忽然大步迈进来——赫然看见地上一男一女被交错绑着跪在地上,那女人……不就是秦岚吗?!

  “陛下!出了什么事?”

  堂上坐着的林逸之,一只手扶着自己的眉间,眼神里带着些疲倦,略闭了眸,他低声道:“孟晗,你说吧。”

  涂龙倏地看向孟晗,“孟大人!怎么一回事?”

  “这……这……有人揭了缉拿猎婴凶手的皇榜,贴在皇后娘娘背上……和这个男人……一起绑了送到官府……”

  “谁送来的?”

  “……不知道,附了书信……送来一个大箱子……我看的时候,皇后娘娘……就被关在里面了……”

  “书信?”

  “是她——”林逸之开了口,手中还捏着那一张雪白单薄的纸,“这是交易结束后,我的得到。”

  涂龙惊愕的望向昏迷的秦岚,“是皇后做的?”

  “谁知道呢……”林逸之敛着眉,若有所思的望着如斯落魄的秦岚,“大概,是她吧。沽月汐……竟没有杀她……”

  做了这么多事,冒这么大的风险,只是要将华葛国的皇后送上遗臭万年的路……为什么?莫非是秦岚在东诸国结下的仇家?……不,若真是那样,为何她对华葛国这么熟悉……

  不是朋友,便是敌人——

  沽月汐,我不管你什么来历,只要你别阻挠我对付东诸国……否则,下一次,绝不会这么容易让你逃逸!

  “陛下,御医已经到了。”

  林逸之抬起头,瞟了一眼那匆匆赶到的老者,“诊治皇后。”

  “……是,陛下。”

  御医捏着秦岚的腕,面色不佳。又仔细察看了她的伤势,许久之后,终于缓缓起身,恭身道:“皇后娘娘没有性命危险……”

  “我知道。”林逸之不悦的挑起眉,“难道你看了这么久就只得出这一个结论?!”

  “……陛下息怒……娘娘……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一直昏迷可能是因为受到外界刺激……”

  “够了!”林逸之不耐烦的打断他,不想再听他继续絮叨,“你们听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后其罪当诛,但是如今身患失心疯,案情错综复杂,疑点甚多,所以暂免其罪,摘去皇后头衔留于宫中疗养。而这黑衣男子,残杀婴孩天理难容,明日示众斩首。”

  众人面面相觑——

  皇帝要保皇后?……皇帝要保她,他们又能如何……

  “你们听明白了没?”林逸之问。

  御医急忙点头,“是……是的,陛下,经微臣诊断,皇后娘娘的确是得了失心疯。”

  涂龙看看林逸之,又看看昏迷的秦岚——保她?!这种女人……死不足惜,保她做什么?!

  “涂龙,送皇后娘娘回宫。”林逸之站起身,面无表情说道。

  涂龙迟疑一会,似有不服,但是最后仍低下身子,回道:“属下遵命。”

  林逸之拂袖离去了——他自有他的想法。

  沽月汐,这样交易才算公平。你不给我想要的,我也不会给你想要的。你放过伊南莎·泷,我保下秦岚,你敷衍我,我也能敷衍你——

  你以为一个小小的暗士就能打发掉我吗?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你阻挠我对付他,便是敌人!你帮助他逃脱,就是我的敌人!

  我会让秦岚好好活着,如果她的存活,是你的痛苦,那么,她依然是我有用的饵。

  是饵啊……

  “是饵吗?”艾斯明媚白皙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笑。

  赫罗玩捏着酒杯,只笑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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