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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他吃痛,手上一松,我已全力一推,踉踉跄跄地挣脱了他的怀抱,退了几步,靠着柱子勉强稳住惊悸的身形,愤愤地瞪着他。

  "你……"他开口,又皱眉,扬手去抚住唇,擦拭着溢出来的血丝,双目盯着我,开始愤怒,旋即便柔软下来,低沉问着,"你哭什么?"

  只有出身皇家从来都高高在上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自负,认为所有的人都该感激他的宠爱,把对女人的欺凌,当做自己赋予的莫大荣耀。

  为他们的欺凌哭泣的女人,自然是不解情趣的笨蛋了。

  风袭来,很冷。

  我打了个哆嗦,胡乱擦着爬满脸颊的水迹,喘着气努力调匀呼吸,偷偷打量他时,正颇有些狼狈地在亭边吐着舌尖不断溢出的鲜血,眼睛却还是看着我,倒似怕眨一眨眼,我便会就此消失一般。

  可我已顾不了许多,猛地一扭头,用尽平生的力气,直往亭外奔去。

  "喂,不许走!你跑不了!"声音依然不高,却有力而自负。

  唐天重。

  可以倾尽全京城之力寻找一名女子的康侯,他的确可以拥有这样的自负。

  可我从来不愿成为他人的目标。

  充耳不闻地一路往静宜院奔逃,我再不敢往身后看一眼,明明虚软如踩在棉花中的脚步,在那巨大的恐惧中忽然变得行走如飞。

  快到静宜院门前,我撞上了从门内出来的一道黑影,接着被人扶住。

  "丫头,怎么了?跟见了鬼一样!"唐天霄失声叫起来,拍了拍我的脸庞。

  隔着单薄的布料,他掌心的温暖和熟稔沁入肌肤,让我松了口气,却哆嗦得更厉害了,将手指一指后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体已直往下坠去。

  唐天霄向溪流方向看了一眼,疑惑道:"没什么啊……丫头,怎么了?"

  快坠落到地面的身躯被拦腰抱起,唐天霄让靳七重新叫开门,匆匆跑了进去。

  散落的长发自唐天霄的臂膀前垂下时,我努力转过身,又望向那条泛着阴白的青石路。

  唐天重一身玄衣如墨,正缓缓自一处树阴后步出,负着手,眸光如刀锋般光芒寒冽,正冷冷地望着我,以及唐天霄。

  幼年时也曾舞刀弄枪,调皮得不行,身体却好得很,直到十六岁都很少会生病。可后来几经磨砺,连心都似枯竭了,身体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经过了这晚的惊吓,我病了有半个多月,时不时便高烧虚汗,晚上更是噩梦不断,胡乱叫出来的凄凉声线,有几次把我自己都从梦中惊醒。

  开始几日,都是南雅意衣不解带在一旁照料,满面愁意地嘘寒问暖。唐天霄也来过两三次,并不避讳传上我的病气,常会径自走到我跟前,亲手试一试我额上的温度。

  有一次朦胧之际,我便听到他在问南雅意:"这妮子胆子并不小啊,那晚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南雅意迷惘,"谁知道呢?她原来跟太后的,后来跟了冷宫中的太妃,然后就是楚降大周,你看,这些大风大浪一路过来,她还是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温温和和的,这般胆大心细,也算是难得了。也不知……也不知是不是夜间走路,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瑞都也是数朝古都了,历代不知有过多少冤死的亡魂。"

  "……先慢慢诊治着吧!"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南雅意和唐天霄说话,后面的七八天,唐天霄再也没有出现过,连南雅意也没有来过我们共同的卧房。

  我先疑心着是不是自己的病重了,怕传染病气,搬到了别处去住。但见她总不露面,我不由问向凝霜:"雅意姐姐呢?莫非封了妃,搬到别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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