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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二


  后记 覆天记

  第一章 槐花

  “看到那些槐树吗?”

  琚忘机点点头。

  “拿着这个,去把槐花剪下来。”宫女说,“然后在庭院里晾干。令人们要用槐花做枕头。”

  忘机默默地接过系在竹竿顶端的剪刀。那支竹竿立起来比她还高,可是总也够不到树梢上得花团。一直仰着脖子忙活到正午,她衣兜里的槐花少的可怜。

  宫女来查看,皱着眉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到?真是当千金小姐的材料!算了,这里不用你,你去择槐花吧。”

  忘机低着头走到晾槐花的庭院,扑鼻的香气没有让她欢欣。宫女们一边小声说话,一边麻利地将槐花从细枝上剔下来。忘机手慢,心中却不敢怠慢。

  过了一会儿,宫女们忽然鸦雀无声,纷纷站起来跪地。忘机做的入神,慢了片刻才察觉是真宁大长公主来了,急忙跪下。

  真宁将一只枕头摔在地上,说:“是谁做的?里面有虫!”她说是虫的东西,不过芝麻大的小黑物,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不知道这是圣上要用的吗?”

  她正要找人泄怒,忽地看见忘机,勃然大怒,“怎能让这罪人的手,制作御用的东西?”说着将三尺宽的竹簸掀翻,直直地砸在了忘机的后脑上。

  无人敢出一声大气,忘机忍着疼,听见雪白的槐花扑簌簌落地的声音。

  宫女们虽然暗中怨恨真宁的飞扬跋扈,但口中却是埋怨忘机惹来祸事,又让她去剪槐花,命她将竹簸填满。忘机剪到晚上也没有剪来那么多。宫廷夜深,只剩几只鸟儿的悲蹄,一团昏蒙月光。她在阴霾中寻找白花,仰头转来转去,一个立不稳,仰面朝天摔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才想起来今日午饭晚饭都没吃上。

  她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忍不住在角落里呜呜地哭出来。

  忽然有人说,“真伤心呀!”

  声音跟槐香似的,清清淡淡。忘机抬头一看,发现一颗粗壮的槐树旁站着一个红衣女童。忘机不知道她是谁,不敢贸然说话。

  女童的样貌天真脱俗,同情地看着忘机说:“如果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可怎么办呀!一定会忍受不了而死掉的。”

  忘机畏惧地问:“有什么办法呢?”

  “有啊。”红衣女童说, “世上的任何东西,都可以换来。好日子也一样。”

  忘机鬼使神差地问:“用什么能换?”

  女童躲在阴翳里,说:“我给你荣华富贵,而你──用寿命来换。”

  “寿命?谁的寿命?”

  “你的寿命,以及,这个国家的寿命?”女童轻轻咬着指甲说,“用你的十年和这国家的十年,来换一年的荣华富贵,你觉得怎么样呢?”

  “好呀!”忘机不假思索地回答,“那么我多换几年好啦!现在这样的日子,长命百岁不过是多几十年的痛苦。至于国家………”

  真宁的国家。少几十年,于天下苍生来说,也许是一种幸福。

  “什么时候能让我得到?” 忘机问。

  女童咯咯笑着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说完,再也不见踪迹。

  很多年没有在五月出现这样的溽暑天气。

  这一日分明闷着一场雨,偏不爽快地落下来。恼人的潮热缠上身,无论怎样摇扇驱赶也挥之不尽。偌大的宫殿里,似乎只有清润的石地板还藏着凉气。歆儿伏在书案上,不转眼地看着地面,终于将樱草色的衫子一把抓掉,远远地抛开。陪在他身边侍读的小近侍吃了一惊,急忙去拾。拾起衫子却不见了书案后的人——原来竟四仰八叉躺到地上去了,卵青色里衣在深青地板上,宛如海上一朵浮浪。这朵浪花一边打滚一边欢笑:“可算凉快了!”小近侍吓得跪下叫苦不迭:“陛下快快起来,这被人看到了,如何是好!”

  歆儿伏在地上斜眼看了看他,灵机一动:“你也把外面的脱了凉快凉快。”小近侍知道他没有一句正经话,苦笑道:“臣不敢。”歆儿脸色一变,厉声道:“你不听朕的话就是抗旨。你愁眉苦脸地挨热,更显得朕不与民同乐——你,立刻脱了!”小近侍心里喊声倒霉,又怕不听他的话引来他更奇异的想法,只得慢吞吞将外衣脱下来,老老实实跪在地下。歆儿好心地提醒一句:“躺着凉快。”小近侍没奈何,平躺好又听他说:“多躺会儿。”

  这一下小近侍心知不妙,侧头一看:天子竟然抱起他的衣服逃命似的跑走了。“陛下——”

  “不许乱动!”一声嘹亮的回答早已响出老远,话音里带着满满的笑意。

  歆儿兜头套上那件朱红色的近侍外衫,怎么看也不大合适。他倒也不挑剔,很大度地安慰自己:“天生不是当近侍的材料,凑合穿穿吧。”

  赤日炎炎的午后,人都不知去了哪里,宫廷仿佛一座空城,风声听在耳中也格外清晰。歆儿原想到太平湖边摸鱼,可转念一想:弄脏了这身衣服,姓白的小子又要回家多嘴,惹得荣安大长公主进来啰唆。到时赔他多少衣料不说,还要听那自以为是的女人一通说教,划不来,划不来!

  他一边想,一边背着手四处溜达,不一会就觉得日光眩目,该找个地方乘凉。放眼向一溜宫墙上去寻,见一片绿茵茵的槐树青翠喜人,他笑眯眯点了点头。趁着周围没人,他也不迈平常那四平八稳的规矩步,在地砖上蹦一下、跳一下,心中大乐,连蹦带跳地去寻荫凉。

  风里染上槐花甜香时,也送来“咔嚓咔嚓”的声响,一下下安闲得很。歆儿心中好奇,侧身在月洞门边张望——槐树下站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宫女,手持一柄竹竿剪,正在剪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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