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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九


  “臣看不出有何异样。不知娘娘要臣诊断何病?”

  素盈挥手斥退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其实她想不出凤烨有什么理由由来毒害她,只是一个瞬间寒彻骨髓,她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疑心。

  尔后不久,素沉与贵族子弟们的入场。素盈没法不紧紧盯着他,并且发现,凤烨与平王妃也同她一样紧张。

  素沉本来是个马球高手,这一天仿佛状态不佳,飞快地追逐球时,忽然从马背上落了下来。全场惊呼,素盈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连忙扶住身边的崔落花。在她眩晕的一霎,凤烨公主昏倒在地。

  素盈咬着牙说:“我知道定是这样。”

  “球会还是继续吧。”素沉不好意思地说,“真宁与诸位公子才是主角。因我扫了大家的兴致,不好。我这就与凤烨回府中养着,娘娘不必担心。”

  “好。”素盈目送他被人簇拥离去,又端坐着主持大会。然而没有人能全心全意地关注马球了。素盈简直如坐针毡,好容易挨到比赛全部结束,迫不及待地要去探望素沉。真宁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她也急着去看自己的姐姐。两人索性轻骑快马,带着几个侍从就飞奔到凤烨公主府中。

  平王仍不知轻重,道:“已请了高明的大夫。那大夫治过很多坠马的人,能够妙手回春。”

  “我在这里等着。”素盈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平王奇道:“从前可不曾见你这么关心你大哥。”素盈不知听见没有,不 理他。

  那大夫在房中熬一种奇特的药,不一会儿就有滚滚浓烟刺鼻。平王捂着鼻子,直挥着袖子,却见素盈一动不动,只好又在她面前舞袖,代她扇开浓烟道:“不知道这药里有什么东西。娘娘禁忌的东西多,还是避一避。莫要好了你哥哥,你又病倒。”

  素盈还是不理他。平王只得自己捂着鼻子逃到空气流通处。

  白烟中恍惚出现一个轮廓,轻轻地低喃“

  啊呀,一不小心,连自己的哥哥也被献祭了。”素盈吃了一惊——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个幻影。她伸手一抓,白烟应手破裂,她抓住的是素飒的手臂。

  素飒见她抓得用力,柔声问:“怎么了?”素盈抓着他不肯放手。素飒小声说道:“坠马这事可大可小。你守在这里也没有用啊!外面的宫人托我进来,催你回宫呢。你已耽误许多时辰了。”

  随便他怎么说,素盈只是一言不发。不一会儿,房中忽然传来平王妃一声怪异的惊叫。素盈立即站起身。平王妃的丫鬟跑出来说:“夫人晕死过去!快请大夫。”

  素盈将她一把推到一旁,大步走入房中,见那大夫手足无措地瘫坐在地上。平王妃两眼翻白,倒在素沉床边。素盈一见就明白了,走过去探大哥的鼻息,哪里还能寻到半分!再摸他的胸口,已凉了。若不是睿氏发觉,真为难那医生,竟舍不得报一声丧,还在折腾他。

  素飒见了此情此景也不禁呆住。两人都忘记去救助睿氏,睿氏自己却悠悠地醒过来,看着素沉唤了一声:“我儿!”定神片刻又恍然大悟,撕心裂肺地叫起来:“沉儿!”

  平王听说素沉没了,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只看了一眼顿时手足冰冷。过了片刻他大嚎两声,揪住那大夫就要往死里打。那大夫不住地大喊冤枉,说素沉摔伤并不严重,不知怎的一命呜呼。

  房中乱作一团。外面等候的宫人们听说这变故,鱼贯而入向素盈道:“娘娘节哀,请先行回宫。待平王府筹备治丧,再依礼数`````”

  素盈一把将宫人们推向两旁,挟着怒气大步流星地走到凤烨房中。

  凤烨在床上半躺着,哭得肝肠寸断。素盈径直上前便是一耳光。真宁从未见过她这般发狠,也从未见过凤烨挨打,吓得不敢出声。素盈凶狠对真宁说:“你出去!”真宁颤巍巍地站起身走了出去,连听也不敢听她们要说什么。

  “你杀了我的哥哥`````”素盈的声音颤抖,指着凤烨问,“为什么?!”

  凤烨挨她一掌,反而止住了哭泣。

  “杀死他的不是我。是我们,我和你。”凤烨凄然道。

  “你在说什么?”

  凤烨厉色看着素盈,说:“你自己知道你对我的家人做了什么。”素盈张了张嘴,喉头干涩:“睿洵他并不是我——”可是又想,凤烨怎么会知道呢?一定不是说他,又道“素璃她——”话一脱口又想,凤烨不是说她吧?难道是说白信默吗?她不敢贸然开口了。

  凤烨摇头冷笑:“你果然心虚。”她垂下头,边垂泪边道,“怪我一念杀生,怪你绝情至此`````沉`````他为什么要代替这样的你?”

  “他不是替我,是替你。”素盈丢下这句话,苍凉地转身,双手捂着嘴呜咽起来。

  第一口就尝出酒不对吧?明明可以不喝下去,可是不能在众人面前,让凤烨毒杀皇后的罪行昭然若揭`````

  “你是皇帝爱女,我无法说出你的罪,让其他人相信。也许天下没有人会知道你今日做了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素盈背对着凤烨,一面哭一面一字一句地说:“从今以后,我若知道有一个人仇视毒杀亲夫的罪行,我便要加上那个人份,来仇恨你。若是有十个人如此,我便要用十个人的仇恨来对待你。若是全天下皆如此,我就代全天下的人,来仇恨你!”

  凤烨听了脸色惨白,捂着揪痛的心口,喃喃道:“那么你自己又对夫君做了什么呢?”

  素盈看也没看她一眼,抹掉眼泪走出门外,对宫人们说:“公主的样子不大好。去召一位太医过来照看她。”

  她的样子也不大好。素飒跟上她的脚步,在她耳边低声地说:“太奇怪——娘娘疑心那酒,我出了大账就拿给马喝,一点事都没有。”

  “不要说这个了”仅在她一人的酒中落毒的方法多得很,不必拉全家人陪葬。凤烨只恨她一个人,不是整个后家。可是``````素盈泪痕斑斑的脸上凝了寒意。

  整个后家将要恨凤烨。

  凤烨哭了又醒,醒了又哭,自己也不辨清醒还是沉睡,不知身在人世还是幽冥。忽然好像一阵阴风袭来,她睁开眼,见一片黑暗之中有个人影。

  “沉……”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希望是他回魂。如果是来找她,那么她就跟着走吧!

  那人向前走了一步,却是个女人。

  “你这贱人。”她气咻咻地走上前,苍老的容颜宛如鬼魅。她的面孔已抽搐,凤烨面前认出是素沉的母亲平王妃。

  “我知道是你!是你害死他!”睿氏走上前,伸手去抓凤烨的脸。凤烨想不到平日雍容典雅的婆母,今晚狰狞如鬼魅。可睿氏不知哪里生出蛮力,而她连一点挣扎的力气也没有。“你不是什么皇家公主,你是该死的毒妇!”睿氏扳开凤烨的嘴,硬生生将一块金子塞到她口中。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睿氏一边这样说,一边捂着凤烨的嘴。凤烨憋得喘不过气,喉头一哽便昏厥过去。睿氏直到看见凤烨喉头蠕动才松开手,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凤烨的胸膛,仿佛能看见金子一点点落入她腹中。

  渐渐的,睿氏绽开微笑,继而是呵呵地笑,安心似的吐了一口气。忽然她又沉下脸,恶狠狠地摊开手掌,掌中还有另一块金子。

  金光闪烁,同那金酒杯刺眼的光芒一样。“郡王代我喝吧。”持酒杯的女人说。

  “素盈……”睿氏一咬牙,转身就走了。

  凤烨原本背过气,然而腹中难受,她又疼得睁开眼睛呻吟。

  看护她的两个丫鬟因害怕回魂,结伴去接受,回来时见凤烨扯着被单辗转,下得去禀报平王。平王正喝酒嚎啕,听说之后急忙来看。凤烨已说不出话,只是伸着手乱抓,痛苦地折腾到天明才殁了。

  东洛郡王素沉坠马而薨,成为春天的又一桩丧事。更令人叹惋的是,他的亲自凤烨公主,在他去世的那天晚上吞金殉夫。

  皇帝痛失爱女,闭朝三日。见素盈也是终日戚戚,他忍不住说:“我还以为,你也素飒比较亲近。”

  “陛下说的没错。”素盈一边拭泪,一边说,“大哥是嫡子,集万千宠爱,父母厚望,与我们兄妹不是一种人。他的年纪比我大得多,我从小怕他。可越是长大越是明白--理解他的感情,需要时间。可惜时间让我明白时,又让我失去他。”她说着又泣不成声。

  皇帝心痛,说:“你可贵的兄长,与我真爱的女儿,但愿在九天之上仍是神仙眷侣。我的凤烨,竟是那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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