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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沉默片刻。谢震不敢吱声,看到琚相笑得讳莫如深。笑了一瞬继续说:“我相信你会想起她,也许在封侯拜相的夜里。你一定会在想起她的时候微笑,然后,你会在心里说,‘那个年轻,不懂事。床上那位宰相夫人,才是我需要的。’”

  他的语调让谢震后背渗出一层薄汗,“这就是相爷超越下官之处。”谢震讷讷的说,“也许,我这一生都不会懂事。”

  琚相听了冷笑一声:“你要是放不下,就去问问你的心上人有何高见—我想,她也会同我一样,劝你娶那位小姐呢!”到此处,他对谢震可谓仁至义尽,再不相劝了。

  与此同时,素飒被支去见妹妹素澜,果然又被妹夫云垂拉去下棋。素澜看不惯云垂整日玩乐,有意错开话题,便向哥哥热情的问:“上次东宫裁汰,禁卫人员更迭,空出不少职位,至今仍有虚席。这一次太安素氏一干党羽纷纷被黜免,又空出许多肥缺—我知道哥哥是看不上的,不知能否帮忙为云垂物色一个。”

  素飒看了看愀然不乐的云垂,向素澜道:“肥缺自然不少,我猜相爷自由安排,云垂若求一官半职,何必借助我。”

  素澜笑道:“你也知道琚家的规矩,相爷不愿意自己的二字做官,可我估摸,倘若云垂真能够找一个自己中意的官缺,相爷应该不会拼死阻拦吧。”

  “那也要有我中意的,三个知道,我对做官一向不感兴趣。”云垂无聊的哼一声,说,“再说,一做了官就诸多麻烦。我如今觉得父亲样样卓越。真与他同殿称臣,我未必看的样样顺眼。到时候是做忠臣还是孝子?素澜你不要总标榜自己熟知典故,典故我也知道一二—就是前些天刚刚死去的白信默,兄弟三人各有托付,亲戚之内分为朋党。他爹自以为老谋深算,到如今一家人四分五裂,有什么令人称羡。”

  素澜轻轻咬着嘴唇,向哥哥委屈道:“他比我想得深,比我能言善辩了。我出主意都是害他!”

  素飒不便参与他们夫妻的口角,当着妹夫的面只能数落妹妹:“强人所难有什么趣味?云垂几时勉强你做不愿意的事?既然他不愿,你也不该勉强他。”素澜仍争辩:“他是男子,我是妇人,怎么能一样呢,劝业本来就是妻子的责任。”

  云垂的棋兴全被她搅了,闷着一肚子气同素飒告辞:“三哥与她慢慢的说话,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忙一会。”

  这番托词哄不住素澜,她满腔热情被他兜头泼下冷水,也落落寡欢的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对素飒说;“他至今仍是个孩子似的,只知道玩乐。日后才能知道我用心良苦。”

  素飒直觉上感到,丈夫性情上随意而妻子刚强,实在不是好事。素飒对琐碎生活难以满足,可以找别的途径显示自己的价值,要么给她的皇后姐姐出谋划策,要么对朝廷内外高谈阔论。云垂能够忍受她到几时?

  他训了素澜几句,素澜也没放在心上。素飒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忽然感到:毕竟不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苦口婆心说她,还不知道她心里是否生怨,索性不管她。

  第三十一章 梅花

  立春这天东风解冻,京城中文武百官皆换青衣相贺,宰相与外戚、近臣纷纷入宫庆祝。皇后素盈也率妃嫔在宫中剪纸,于各种花样中做“宜春”二字,赐宫人们四处张贴。

  素沉与素飒进来拜见时,一眼就看见素盈胡床边的花瓶里,插有几支梅花。

  素沉谨慎地说:“娘娘,圣上独子方殁,储位空虚,于家于国实在难称喜庆。今日诸位大臣朝觐,无一人赶恣意欢谑。娘娘宫中放梅花庆节,是否……”

  素盈道:“几株梅花谈得上什么喜庆呢?不过是勉慰寂寥。”

  素飒找她不是闲聊,因而笑着将话引到主题:“娘娘曾经许臣三支梅花,如今三支梅花早放过了。娘娘心愿已成,何来寂寥?”

  素盈掐下一朵花,放在鼻端轻嗅一下,不知是笑花香还是笑他不明白。她慢悠悠地说:“三哥以为,我的梅花是为睿洵染红吗?不是为他啊……说来惭愧,梅花已开,我的事情只得一半之功。”她垂下眼睛,小声地说,“跟着别人的东风,虽然比意料的慢,所幸也没有出意料之外的纰漏。可是要想圆满,还须再接再厉。上一次叮嘱哥哥们的事情,去做了吗?”

  素飒传入一纸短签,告诉素盈凤烨派飞龙卫去宣城,李怀英声称宰相指使白信默毒死睿洵。素盈回应说,将李怀英的话广为散布。素沉与素飒知道此事对宰相不利,没有贸然去做。

  “那天宰相进宫时责备我了。”素盈平平淡淡地说,“嫌弃我做事不够利落,然而我也没有想到,一个个良机送给他,他那样狠心的人竟会拖到现在,才现出我预想的局面。”

  “娘娘需要眼下的局面做什么呢?”素飒蹙眉道,“以宰相的手段来看,素璃母子恐怕一样无法善终。娘娘只要尽快养一位皇子,剩下的事,由别人来做吧。”

  素盈沉下脸道:“以宰相的手段来看,你我便可以善终么?!他保荐我入宫,不过是看中我好摆布,希望我再生一个好摆布的孩子,一并供他操纵。两位哥哥能够一面背负世人对外戚的指责,一面受制于他吗?再说,生儿育女岂是一朝一夕之事。万一圣上龙潜,我又无子,他想找一个小儿即位是多么容易,到时候,莫说皇太后之位,只怕连丹茜宫也要拱手让人。届时两位哥哥能否忍气吞声?”

  她冷然观察两位兄长的脸色,肃容道:“ 白信默的今日,就是你我的明日——处处顺从宰相,只要一朝违逆,就要以死供他X害别人。太俺素氏便是皇后之家不堪忍受的前车之鉴。眼前已有诸多教训,难道我们可以装聋作哑,得过且过?”

  素沉与素飒面面相X,不禁 骇然:“娘娘之手能折一枝梅花,但能摧折一株大树嘛?”素盈凝视她心爱的腊梅,说:“梅在我手,折梅未必是我手。”

  素沉默然不语。素飒想了想之后,说:“东宫,太俺素氏,甚至尚主的自家,相继为此走入穷途。一招不慎,即是自掘坟墓。”

  素盈一直垂眼望花,这时候也没有变换姿势,柔柔地说:“腊八共编,宰相已动弑后之新。难道我还能期望长生不死吗?我们这一辈子能够选的,不在乎是进自己掘的坟墓,还是进他人掘的坟墓。”

  素沉始终没有说话,素盈问他在想什么,素沉道:“娘娘可还记得——她的妹妹,是你想要对付之人的儿媳。”

  被他不冷不热地训了一句,素盈无言以对。素飒却说:“宰相会不会因为娘娘是他儿媳的姐姐,就对娘娘网开一面?只要娘娘拥有丹茜宫,啊澜就是皇后的妹妹。哪怕换十个八个宰相,只要他们有儿子,啊澜想嫁哪个不行?我看她与云垂……”他本想说素澜与云垂难以长久,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说:“孰轻孰重,大哥应该明白。”

  素沉的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别的。

  不知是不是春意使人心思活跃,一段流言随着春风散遍京城:废台子是被宰相害死。

  素盈和宰相一样,也知道那个道理:只要把故事散开,就会有人相信。

  她还不知道:如果讲故事的人没有宰相那样的分量,只好借助“三人成虎”这个典故。X论是成本最低,且不易追寻源头的屋企。

  丹茜宫里的腊梅还未焉萎,皇帝对素盈说:“太安素氏行刺宰相的暗自了结,流放的,籍没的都处置完毕。天子的舅家落到这地步,着实令人心寒。我又想起你前些日子的提议,觉得素璃母子孤苦无依,的确可怜。不如择日X他们回来。”他只字未提京城中的流言飞语,然而素盈知道,他很少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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