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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燕公子看着水波犹在激荡的湖面,气得脸色铁青。暗器、烟雾弹这些东西,被视为武林中的旁门左道,都是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为多数江湖人所不齿。他没想到凭东方弃这样的身手,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而且打不过便逃,溜得比谁都快,也不怕人耻笑,实在不是正人君子所为。哼,怪不得身负绝世武功,至今默默无名,只能混迹于市井走卒之间!

  冯陈领着宝瑞通当铺的掌柜以及绸缎铺的老板来见他,他接过九华玉,仔细抚摸一番,确定没有损伤之后,重又系在龙泉剑上,冷哼一声,说:“仔细盘问,一丝都不许遗漏。”按捺下怒火,拂袖走开。

  东方弃和云儿再一次在他眼皮底下开溜,无异于硬生生给了他一巴掌,让他颜面扫地,威信尽失,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罢手!

  第十五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临安城内的这条九曲河是活水,之所以叫九曲河,自然是因为河面九曲十八弯的缘故。此河直通城外,平常人家多在岸边浣衣洗菜,儿童多在河边游戏玩耍。东方弃和云儿从九曲河的下游钻出来,攀在岸边岩石上大口大口吸气。云儿唇色发紫,哆嗦着来回搓着手臂,又不时将双手放在嘴边哈着气。她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在肌肤上,乌黑的长发散了下来,像一帘瀑布,淅淅沥沥一直滴着水。东方弃忙拉她上来,手抵在她的后心,将剩余的真气缓缓渡到她体内。

  云儿察觉到输入自己体内的真气不如往日充沛,回头看时,这才发觉他脸色苍白,唇角溢出丝丝鲜血。她大吃一惊,知道他刚才和燕公子动手时受了伤,忙说:“我不要紧,不是寒气发作,只是天凉了,有点冷而已,生堆火把衣服烤干就没事了。”东方弃这才住手,就地坐下,运气调息一回,睁开眼说:“不要紧,真气耗损过多,调养些时候就没事了。”其实事实远没有如此轻松,当时石破天惊的一掌,换来的是两败俱伤。两人拾了些干柴,架成一个空心三角形,底下用树叶做引子,用火折子点着后,围在一处烤火。

  东方弃见云儿低头解衣带,吓了一跳,“你做什么?”云儿回答:“把外面的衣服脱下来烤啊。”他忙摇头,“不行,不行,会有人看见的。”云儿哼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这荒郊野外的,乱石成堆,杂草丛生,别说人,连只动物都没有,不然还可以猎来饱餐一顿。

  他坚决摇头,“不行。”云儿觉得好笑,抬杠道:“我就要脱。”外套而已,再说又没有外人。他见她当真将罩衫褪下肩头,连忙转过头去,口里不忘教训说:“云儿,这不合礼教。”云儿笑出声来,“你什么时候做过符合礼教的事了?”她还不都是跟他学的。

  东方弃一时无语,见她完全不理睬,皱紧眉头,提高声音说:“不能脱,听到没有?”

  云儿不耐烦道:“我又没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就是衣服湿了,觉得冷,想烤干罢了,你今天怎么跟道学先生似的,陈词滥调一套一套的。”东方弃露出苦笑,知道说也无用,只得无奈地说:“好好好,随你怎么样,我替你把关放哨总行了吧。我只不过想提醒你,你再这样假小子似的野下去,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云儿双眉一横,怒道:“我为什么要嫁?你不是答应过我会永远照顾我吗?难道现在又想赶我走了?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为了采荷,对不对?哼,想得倒美,你说过的话就不能不算数!”

  东方弃这会儿头都大了,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都是我的错。”看这刁蛮泼辣的样子,反正她是铁定没人敢要的了,除了自己。哎,多一句不如少一句,随她去吧。他干脆躲在一棵大树背后乘凉,眯着眼睛假寐。

  一提到采荷,云儿心里的气又来了,冲东方弃的方向大声说:“那个采荷就会一哭二闹三上吊!行,算我怕了她,她不走是吧,我们走!”她就不信她还真能跟他们跟一辈子。东方弃一听她这声气儿不对劲,忙问:“去哪儿?”她气哼哼地说:“哪儿都行,只要不待在临安就成。再说了,天下这么大,我好多地方都没到过呢,出去闯荡闯荡也不错嘛。”

  他听了一时无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儿,临安气候温暖潮湿,于你的身体有益。再说此地又热闹又繁华,你不是很喜欢吗?上次赛华佗还说,他找到一味不惧严寒的药物,只怕可以治疗你体内的寒气。”

  云儿知道他是为了她好,大手一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管那么多做什么,重要的是自由自在、高兴快活就好。我在临安闯了不少的祸,现在收拾不了,只好鞋底抹油,一走了之啦。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我长到这么大,连京城都没到过呢。也许到过,不过不记得了,自然不算。”

  东方弃听她这么一说,眸光有些黯然,心中忽地一痛,当下便说:“那好,我们回道观收拾收拾就走,如何?”云儿高兴地跳起来,“真的?那我们去哪儿?”东方弃笑着说:“你不是要闯荡江湖吗,自然是走到哪儿算哪儿。”她兴奋地掰着手指盘算,“啊,我不要骑马,累死了,我要坐马车,我还要带许多好吃的糕点上路,还有还有,我要买一把剑!”

  东方弃没好气道:“就你那三脚猫的武功,小心一剑伤到自己。”她哼道:“行走江湖的人怎么能没有剑啊?仗剑天涯,快意恩仇,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多么潇洒惬意!”说着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东方弃那把剑虽说破了点,却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买的,没想到一折就断。他很有些尴尬地说:“剑在心中,有剑和无剑都是一样的。”她嗤笑一声,“那你还花八两银子去打一把破铜烂铁!”他苦笑道:“哎,我说你能不能不要再揪着这个事不放?你不嫌聒噪我都听烦了。”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来到城外道观门口,一只乌鸦停在观外的一丛竹子上,黑色的眼睛到处张望,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惊,扇着翅膀扑棱扑棱飞走了。云儿一屁股在石头上坐下,擦着汗说:“累死我了,你去叫门,我再也走不动了。”东方弃喃喃自语:“怎么这么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感觉太奇怪了。

  云儿便说:“这里本来就死气沉沉的,有什么好奇怪的,整日清心净欲,一点意思都没有。你不叫门,我可要大声喊了,开门,开门!”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听见观内无数走动的脚步声,咚咚咚整齐划一地往外跑,给人杀气腾腾的感觉。

  东方弃眸光一凛,这真是自投罗网,抚着额头无奈地说:“不要叫了,我们这次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尾音还在空中回旋激荡,大门吱呀一声从里打开,涌出大批腰悬利器,身穿盔甲的玄衣侍卫,一个个手执弩箭,面无表情对准二人。燕公子负手施施然走出来,唇角溢出一丝冷笑,哼,这回看你们怎么逃。他身后捆着赛华佗采荷以及清虚道长等人。

  云儿一见这场面,小脸顿时煞白,这真是才出虎穴,又进狼窝。她挨近东方弃,小声说:“不如我们逃吧,这些笨蛋追不上我们的。”他摇头,眼睛看着前方,“那赛华佗、采荷和清虚道长这些人怎么办?”她把脸一撇,“管他呢,反正迟早是要死的,早一点晚一点有什么分别。”她心想,这些人是死是活,关她什么事。东方弃叹了口气,“这样不好,我们借人家的地方藏身,至少不能连累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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