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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有个人曾经这样对我说。然后他用死亡当代价,使得整个事情向最坏的一面滑了下去,深渊,无声无息。

  鲜血在阳光下刺目得通透明亮,春花开放。

  我打个冷战看身边,现在是夜半无人,万籁俱寂,月色下一切都失了颜色,只有淡淡黑白影迹。

  张清远轻声说:"艾姑娘现在……神情有点儿不对,常常一个人对着空中喃喃自语,说什么烟花,步天台的,恐怕她已不能在这里了,她身体虽大好了,但只怕病不在身体上……"

  烟花,步天台。我们记忆里全都模糊成梦境的东西,现在猝然由别人讲来,字字揪心。我不愿意回答她,把头转向一边,良久,才问:"你倒是替她乞怜来了?"

  张清远低头沉默良久,说:"艾姑娘从她的家乡过来,原本可以在这里过得很好,她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养自己喜欢的兰花,她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比大宋所有的姑娘都好。眼看就要有孩子和安静的未来,皇上,是你把她的人生改变了。

  "而皇上,你又何尝不是难过的一个。"

  我本应该呵斥她的,可是,她眼里看着我的悲悯直刺进我的胸口。我才知道她未尝不是在同情我,心里大恸。这样的夜里,顾不上追究她的罪,只是心里痛恸。

  原来我爱了艾悯十年,可是别人能给我的,她永远也不会施舍。而现在我的身边人,比她,多明白我的心意一百倍。

  我为什么要喜欢了她?害了她一生,也改变我的人生。

  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一开始,上天为什么不能让我先遇见张清远?

  我真想,喜欢上其他什么人。 

  窗外透进来的星光暗淡,在深黑的天空幽蓝。

  一片静默中,她突然抬头轻声对我说道:"皇上现在马上去的话,也许还来得及,重新和艾姑娘开始……"

  我打断她的话:"重新,从哪里?从我十三岁的时候?可惜我再不是当初喜欢上她的小孩子,我们之间全都物是人非了。难道只要她说一句话,我就会一辈子甘之如饴,忘记那个孩子,她也忘记我以前所有,我们重新开始?"

  已经没有办法了。我再没有勇气这样拼命去爱她,我最深的地方都已经结了疤痕,再也没有办法柔软了。我不再是那个小孩子,她也不再是那样的狐狸。我们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对她还有爱,但是我对自己的爱却已经绝望。

  第十九章 小满

  蓬莱此去无多路

  三月,母后身体变坏,朝廷颁旨大赦天下。自我乾兴登基以来所有因为母后而遭贬者复官,谪者内徙,并宣召各地名医入宫。天下都知道以后我就要正式接手朝廷。地方和朝廷都开始变动,杨崇勋已经如愿成了枢密使,此时率先上书讲母后当政的缺失。

  我看了几行,命人把奏折送还杨崇勋。"这里面别字甚多,退还免呈。"

  料来此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折子了。

  坐在皇仪殿里发了一会儿呆。以十四岁为界,我改变了很多,没办法再做那个小孩子。我和自己的母亲勾心斗角,拉拢朝廷大臣,利用派别争斗,起用对自己有利的小人,甚至连为亲生母亲流的眼泪都未擦干就开始装做若无其事,甚至不愿意为亲生母亲争一点儿什么,只是因为怕节外生枝。

  我到底为了什么?

  在对母后逼宫的时候,曾经想,我不过是害怕了分别,害怕了母后轻易拆散我和艾悯,害怕了十四岁时那样无能为力的虚弱。

  可是,我自己也知道那是借口。我真正是为自己,不是为任何人。

  母后说,真不希望我长大。我也是。我也曾经千次万次回忆我小的时候,母后那些细软的歌声,那些轻柔的脚步。

  可惜我们不是平常的母子,我们是皇帝与太后。谁也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但人生已经这样了。改变,要站在最高的地方,那是没有办法的。

  从心里生长的东西,谁能够用刀子剖开心肺,割舍了这众人伏地的尊贵?

  母后去世的时候,是三月甲午,她临去时,手脚抽搐,太医请我避出。

  我在外面守候良久,太医奔出来,说:"皇太后薨了。"

  当时外面正是春日最艳丽的时候,所有的花树都开到全盛,粉白,粉红,粉紫,烟雾一般笼罩京城,一切都鲜艳明亮到了极点。母后去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见到春天?

  我的睡梦中再没有了高高悬崖的坠落,那里面除了暗沉的灰黑虚空外什么也没有。可这长久以来期望的平静梦境,真正拥有时,才发现它寥廓冰冷。

  我在睡梦中被这般冷清击溃,茫然无措地坐起来,触目所及,周身都是行龙飞鸾。夜静极了,听得到自己的血脉汩汩流动的声音。在这样死寂清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疯了一般地想念她。

  我已经学会和自己最亲近的人勾心斗角,忍着疼痛强迫自己把血肉一点点熬成帝王,到现在我已经杀死了我所有的东西,孩子时的那些天真,信赖,梦想,我全都抛弃。我本以为只要有她在我旁边,只要她还在,我就没有关系,我的血行就能是温热的,我就会有灼热气息。因为我知道我是能豁出命来爱什么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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