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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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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生予我的,就是一次曲终人散,我没有办法承认。我所有的思量,最后就是这样草草收场,我如何能承认?我喜欢了她十年,我怎能把所有就这样放弃。 我慢慢伸手去抚上自己的右脸颊,十年前的感觉仿佛歌声隔了水而来,似断还续缥缈稀落。上天既然选择了她,让她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我身边,那么,上天一定知道,我比赵从湛,更需要她。 是的,赵从湛没有她有什么关系呢?而我没有她,我没办法活下去。 所以,她一定要是我的。 我出去的时候,赵从湛也正好要离开了,只是还在等我出来告别。"朕也应该要回去了,不如一起吧。"我淡淡地说,她送我们到门口,笑道:"那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你们走好哦。" 一路上我与赵从湛都是沉默不语,到樊楼的时候我才转头问赵从湛:"何不上去坐坐?" 很巧,刚好就是玉露桃那一间。 坐在窗边看楼下,东京的熙攘人群都在我的俯视之下。这楼实在高,让我觉得很舒服。我开始喜欢这样的感觉,与在步天台上看遥远天边的星辰不一样,看别人在脚下,自然是让人很快意的事情。 赵从湛给我斟酒,是芦花白,萧瑟的名字。 "在爱州要好好善待自己。"我与他对饮一杯,他诚惶诚恐地接受了。刚喝了那盏酒,窗外传来一阵喧哗。我往窗外看,原来是楼下的老人追着一个顽童在叫,似乎是想赖账的。想起往事,我不由微微笑了出来,说道:"原来和朕当年一样。" 赵从湛自然很奇怪,在我后面问:"皇上岂能混同这些市井小民?" 我回头看他。仿佛是第一次,我真正看了这个我侄子辈的人一眼,他的脸色与肌肤都是苍白色,穿细麻的布衫,是已经洗了多次却未显旧相的柔软料子,外面的天色明亮,一下子转成室内的黑暗,我的瞳孔急剧收缩了下,眼前突然就一黑,过了好一会儿,他那苍白的额头才在我面前慢慢浮现,冰雪似的。 这个人,像书里所说的王谢家乌衣子弟。 "你还记不记得多年前,开封府送来一个奇怪的钱?当时你还是翰林侍读。" 他了然:"是艾悯姑娘的吧?"我点头,说:"朕记得自己是十四岁,与她上元逃出来观灯,在那个小摊子吃了圆子,却两个人都没有钱……" 想到那个上元,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些甜甜的东西微涌上来,那些花灯,那些烟花,那些在她脸上变幻的艳丽颜色,全都一一呈在眼前。 "两个人都没有钱……她开玩笑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当时我没有母后的允许不能出来,而她却把我带出来了……手牵手逃得飞快。" 我沉溺在往事的温柔余光中,就像夕阳光芒迷醉,大片褪去真实的美丽金紫。 赵从湛脸色暗了一暗,却并没有说什么话。 "那时,烟花引燃了火,向我扑下来,她什么都没有想就抱住了我,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我,好像这是最自然的事。可是我当时就想,假如我们有未来,我一定要一辈子对她好,就像她那天什么都没想就为我毫不畏惧一样。我……在心里发了誓。" 我们沉默好久,在下面遥远的人来人往中,我们当年的一切已经烟消云散。赵从湛低声问:"皇上为何对臣说这些呢?" 我直视他的眼,逼问:"你是要和她一起去爱州吗?" "是。"他轻声回答,却没有迟疑。 我近乎残忍地微笑,问:"你当年,不是已经放弃她了吗?我十四岁的时候,她在天牢里。她原谅了你,我没有原谅。 "所以,我劝你不要和她一起去。" 他默然地抬头看我,看我脸上嘲讽的微笑,然后眼里却突然有了冰凉的寒意。"皇上是觉得自己比较伟大吧?"赵从湛的声音居然尖锐极了,从来未见过温厚的赵从湛这样的表情,我未免心里有点儿不适。他却没有装出一时失言的样子,压低了声音继续说:"你什么负担都没有,那些不知道家人与自己的未来在哪里的恐慌,自然是不用理会。只因为你的一句话,你的家人以后就要受这个朝廷最强大权势的仇视与打击。皇上也当然不用了解,我一家是处在怎么样的境地里,我要怎么权衡,要怎么让我的弟妹远离哪怕最小的危险,皇上哪里需要知道这些?" 我默然,冷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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