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穿越·宫闱 > 暴君,我来自军情9处 > | 上一页 下一页 |
一七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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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负了多年骂名的老者高居于半空之中,眉头紧皱,胸口起伏,终于还是沙哑着嗓音,沉声问道:“她,还好吗?” 那老妪缓缓的转过头来,回答道:“悠悠神女宫,母天福地洞。光阴弹指过,镜花水月中,岁月恍惚,江山易老,又有什么好不好之言,祝师兄,这些年她很想念你。” “想念我?”老者嘴角轻扯,一丝莫名的苦笑自他的唇边牵起,花白的长发在半空之中飞舞,一张白骨森森的脸庞有着无限的落寞和嘲讽,只听他沙哑的嗓音讽刺道:“她怎会想念我?我屡次破坏她和谭勉之的好事,她早就恨不得我去死。” 老妪缓缓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光阴弹指而过,那些陈年旧事早已是过眼云烟,你为何还这样执著于此,你现在这个样子,连火凤都不认得了,还不够吗?” 祝清河神情一震,垂眼看去,只见那只红色的火鸟站在老妪的身边,一双碧色的凤目警惕的看着自己,看到自己目视着它,突然拍拍翅膀对着自己狰狞示威,高声鸣叫。想起当年收服这小火鸟送与她之前,因为害怕这奇禽凶悍不屈伤到她,还亲自喂养了半年有余,那时它还是幼小的邹鸟,出生第一眼就看到自己,就像看到父母一样,无奈岁月空洞,恍过无痕,今日相见竟全不相识,仿若陌路,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悲凉的感觉,想到自己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不要说这小小的飞禽,就是自己也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心底的悲愤越发严重,忍不住冷声笑道:“我之所以会有今日,全拜谭辩和谭勉之所赐,当年被压在这洪天水牢之下的时候我就曾对天发誓,总有一天,要冲出去。报这三十年的囚禁之仇。这一万个日日夜夜中,若不是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我,我早就灰飞烟灭。今日你来这里,若是为她做说课,要劝说我放弃报仇,就快点打消这念头,看在当年的情分上,我姑且放你一马,如若不然,就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老妪微微苦笑,垂手探入怀中,拿出一只已经微微泛黄的好似枯草编制的飞鸟,沉声说道:“三日前,知道了洪天水牢将要坍塌的消息,她就知道师兄重见天日的日子不远了,她对我说过,善恶到头终有报,蓬莱欠了师兄这么多年,也是到了偿还的时候了,若是师兄要报仇,等待着师兄的滔天巨浪,将这个外表光鲜,内在腐草败絮的蓬莱一举淹没,来偿还多年对师兄的亏欠。” 老妪的声音沉静犹如古井,不兴一点波纹。可是祝清河的身体却越发的颤抖起来。他沉声问道;“既然这样,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老妪苦笑一声,低声说道:“当年师兄被少谷主关押在洪天水牢之下,百兽震怒,九山皆沉,她醒来之后,知道此事,和少谷主血战三天,于圣殿之中割袍断义,三十年来再也没有踏入凤鸣宫一步。就连一年前少谷主去世,她都没有走出内谷。这些年来,她七下水牢,;历经艰险,却始终找不到师兄耳朵下落,只找到当年这只于清脂山布衣树上采摘的青木布鸟,今日,只是着我来说一句,当年她对不起师兄,今日愿意以死谢罪。” 祝清河陡然睁开双目,两眼死死地直视着那只被老妪拿在手中的小小布鸟,一双眼充血通红,双手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怎么能忘了,当年他带着一众师弟师妹,在清脂山后的金宛之中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她年纪还小,跟着他哥哥偷偷上山,总是跟在自己的后面,一个祝师兄叫的香甜。那些年少恍惚的日子,现在想来恍若是上辈子的事情一般,白云苍苍,往事飘零,那些年少单纯的少年如今早已经被淹没在时光的大潮之中。只有她还执着其中,久久不能忘怀。 犹记得当年那些阳光遍洒山坡的美好日子,犹记得她当时拉着自己衣角要那高耸入目的布衣树上布鸟的娇嫩摸样,犹记得那些潜藏于心的爱恋和炽热的感情。他甚至开始怀疑,到底是不灭的仇恨让自己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穴中忍辱偷生,还是那想见她一面的念头太过强烈才支撑他走到今天? 满身鲜血狼藉的老者站在巨大的机械之上,空洞的往事如烟般恍过眼前,朝露昙花,红颜白发,寂寞的岁月之后,原来早已和她咫尺天涯! 老妪见祝清河的样子,嘴角骤然牵起一丝浅笑,她缓缓的伸出手去,将手中的青木布鸟放在那满是鲜血的手上,轻声说道:“话以带到,梳棉这就回去见她,师兄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她的吗?” 祝清河浑身鲜血长流,周身仿若是火烧一般的疼痛,无数的伤口都往下流着黑色的鲜血,白骨森森的脸颊可怕森然,他站在半空之中,垂眼看着那只穿越了三十年的光阴又回到他的面前的布鸟。昔日鲜衣怒马仗剑江湖的傲世侠少早已不在,如今残存在这躯壳里的只是一个被仇恨冲昏了眼睛的傀儡疯魔,他缓缓的闭上眼睛,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好说?方才还疯狂颠疯的神智突然安静下来,缓缓摇头道:“去告诉她,我对不起她。我之所以有今日,也是罪有应得。” 老妪闻言眉梢一挑,随即翻身上了火凤的背脊,一声清啸,乘风而去,远远的有声音悠悠的传来:“师兄,一会地下巨浪淹没蓬莱的时候,你也许也会看到,清脂山上如今思缘花已经开的漫山遍野,布衣树又长高了几十丈,青木布鸟长的满树都是,当年我们种下的双翼飞草如今已经开遍了整个山坡,机电锻造声,读书声,朗朗入耳……” “轰!”虽对他们刚才所言一知半解,可是还指望着那老妪能劝说这凶神打消解开天机索的念头,可是谁知那老妪只是说几句话就走了,而祝清河还是一如既往的继续方才的事情,愤怒的和楚离对视一眼,就要上前去阻止他。 “慢着!”秦之炎突然眉梢一挑,一把拦住青夏和楚离,沉声说道:“他好像在重新关闭机括。” “废物!”西林誉突然怒喝一声,对着老者飞奔而去,几人哪能给他这个机会,银枪匕首齐挥,直斩西林誉胸口,三人齐斗西林誉,楚离长声笑道:“祝先生悲天廪人,终于体会了慈悲的真正含义,哪能让你这人身猪肺的败类破坏,要打就来和朕练练吧!” 此刻招数如长江大河,落日白云般不动一格。打得西林誉步步退后,险象环生。 秦之炎嘴角淡笑,右足虚踏,迎风而起,衣带轻飘,衣袖微张,恍若仙人。 西林誉眼见不敌,看了青夏等人一眼,随即眼内精光一闪,转身朝着甬道冲去,一声破空声响,就已不见了踪影。他身手也甚是了得,在这样的包围之下,竟然也能冲出重围,逃之夭夭。 事情发展的太过迅速,以至于青夏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西林誉仓皇逃窜的没了踪影,才陡然知道这难缠的家伙竟然跑了,心下不由得一阵大喜,可是刚要大笑以示庆贺,忽听一声震天的咆哮声陡然冲天而起。 青夏大惊回头却看见老者白发飞身,身躯急速萎缩,皮肤如枯树一般干瘪下去,一张白骨森森的脸孔更加显得苍老可怕。血液仿佛已经被抽干了一般,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机。 “祝先生!”青夏面露惊慌之色,惊恐叫道。 老者缓缓抬起头来,平静的看了青夏一眼,低声笑道:“没想到,三十年了,我还有见到故人的机会,丫头,你我也算有缘,你不是蓬莱的人吗?” 青夏一愣,连忙点头。 老者微微笑道,一张脸孔惨白赫人,苦笑一声,问道:“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可还好吗?” 天地同泣,草木皆悲,时间呼啸而过,穿越生死。昔年的翩翩少年此刻失去了曾经一切值得骄傲的资本,可是那颗心却还是不能控制,被人咒骂了多年的祝清河在生死的煞那间慈爱的看着这个和自己相差了三十年光阴的后辈,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小苏她,还可好吗?” 青夏的眼睛终于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 “对不起。”青夏低声说道:“我只见过现在蓬莱的谷主谭素凝,她的父亲已经去世,听说她的母亲居于内谷望舒塔之中,已经很多年没出来过了。想必,心里也是很苦的。” “是吗?”祝清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即便是很苦,也不会是为了我。若不是这一场变故,她可能早就忘记了还有我这样一个师兄吧。” 白发老者遥遥立于半空之中,衣衫轻飘,鲜血潺潺留下,突然轻笑一声,淡淡说道:“她们不过是在骗我,就像以前一样。” 他缓缓的探手入怀,许久,才轻轻的拿出一只枯黄的枯草飞鸟,苦笑摇头,微叹道:“她不是一般女子,多年来杀伐决断,算是遗策,可是却终究算错了我。这个青木布鸟我三十年来一直放在身上,又怎么能仍在水牢之中呢?她即便是和谭勉之决裂,为了也不可能是我,不过她竟然还记得当年清脂山上的过往种种,也就够了。” 时光闪过,雾影旋绕,祝清河面容凄迷,已经看不清脸容,只感觉他周身光影弥漫,仿若一滴滴微尘升起。 祝清河的声音低沉暗哑,滴滴传到三人的耳中,万物飘散之中,空气中一片鲜血的腥甜,亘古的长风吹过几人的衣角,洒下满天飘渺的雾气。他手握繁杂的机括,一点一点费力的搬动,那些数以千计的轮轴按钮,像是密密麻麻的蜂窝一般,粉碎了他本就万念俱灰的心力。 三十年前,他曾蒙受不白之冤,被师门陷害,被同道唾弃,被七部中人咒骂,更被自己的族人压在这不见天日的水牢之下,几十年受尽世间至极苦楚。三十年后,他重出天日,却仍旧被同门视为大敌,追杀欺诈,可是如今他却要为了解救蓬莱的人危在旦夕。 这个世间,一片浑浊,一片黑暗,人心如蛇蝎,魅魅睽睽,阴谋暗算遍地都是,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哪里又才是真正的纯净乐土?当日白鹿原上庄典儒口口声声要重建所谓的人类的永生和天同,消灭黑暗和杀戮,保护正直的灵魂不受污染,匡扶上古神圣之光照耀的国度,或许永远也只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这时,忽听甬道出传来一声清啸。青夏三人急忙凝神望去,只见却是那一只刚刚被那老妪骑乘的火凤独自冲下。一阵灼热的暖意登时笼罩了整间石室,直冲着祝清河疾奔而去。 青夏大惊,正要出手阻止,却见那火凤陡然哀鸣一声,俯身冲上前去,尖嘴一下紧紧的咬住祝清河的衣襟,然后拼命的向外拉去。声音凄惶呜咽,巨大的碧色凤目之中,有眼水不断的涌出,见祝清河望来,连忙拼命的冲着他摇头,似乎是在告诉他不可以这样傻的用生命去重新关闭天机索。 这只当年被祝清河悉心养育的飞鸟,终于在最后关头认出了它面目全非的主人,不顾一切的拼死逃回,只为了将他救出生天。 祝清河心神大震,垂目看着那只早已不是当年小如巴掌般的小小飞禽,胸中的凄凉铺天盖地的席卷而下,光阴似箭,遍地萧索,物是人非的凄惶白地之中,却只有这只凤鸟念着当年的旧情,用它那简单的头脑在瞬间分辨出了属于它自己的善与恶,没有算计,没有阴谋,没有一丝半点的别有用心,只为当年那短短半年的照料,只为当初那一点点的恩惠之情。 无尽的悲凉涌满了他的整颗心神,祝清河突然悲声长笑,伸手轻轻的抚摸火凤头上火红的羽毛,仰头悲生说道:“枉我一生还自命精通帑兽之道,直到今日方才明白,真正高明的驭兽并不在于手上的征服,也不在于武力上的压迫,而是于心灵上的归顺。我一世凄凉,没想到最后竟会在你身上找到一点暖意,这天地这般广博,可是我一介孤魂野鬼又有什么好眷念的,这条命三十年前早该放了手,多活这些年来,也不过时自讨苦吃,既然她这么想我死去,我何不顺了她的心意,她一生恨我怨我,也许只有这件事,我才能如了她的意。” 说罢蓦然扬起头,嘶声叫道:“反正也是这天地间不受人欢迎之辈,又何苦去这孤寂的世间,不如就此回寂,归虚于天地之间,消散于无形之内,就再也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漫天的华彩腾空而起,火凤哀鸣之声更甚,双翅扑嗍,挣扎着要将于祝清河拉走,双目之中泪水潺潺不断,声音凄惨凄厉,充满了绝望的不舍和难过痛惜。 青夏不忍观看,无奈闭目,只感觉心头沉重如压着千钧巨石。只听祝清河于半空之中声音豪爽,却渐渐微弱,语调如泣,长歌当哭。 突然,一道炫目的华彩弥散天地,巨大的撕扯之力猛地将祝清河的尸体撕碎,化作万千飘飞血污,只见一晃眼之间,就听“咣”的一声,所有的一切尽皆归虚,古老的机械静静地立于石室之中,就好像是从来没有改变过一样。 青夏凝目望去,只见虚无的石室之中,四下里一片死寂,灰尘堆积,墙壁古朴,哪里还有祝清河的影子。那样一个惊才艳觉,却又受尽苦难的蓬莱前辈,竟然就以这样的方式消失无形于天地之间,再也寻不到一丝的衣角气息,恍若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若不是那遍地的溪水一般的鲜血,青夏几乎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境。看着呆愣在原地的火红凤鸟,那种发了一场大梦的感觉越发的强烈。这混乱的人世,不就是净土的一场大梦吗? 火凤呆立在原地,茫然四顾,似乎仍在不死心的寻找祝清河的影子,青夏心下难过,缓缓的走上前去,轻轻的拍在火凤的脖颈,知道这头脑简单的大鸟尚不能接受它这失踪了三十年的主人就这么消失了的事实。火凤呆呆的看着青夏,缓缓的转动着碧色的凤目回头去看那一片虚无的石壁,终于似乎是想到什么,豆大的眼泪又再次溢出它的眼眶,一滴滴落在青夏的衣襟之上。 火凤垂首立于青夏身边,久久不动,这从未见过的人一人一兽煞那间竟生出了同样的悲凉之意。在这与外界隔绝的洪天水牢之中,时间呼啸而过,穿越生死,那些被灰尘掩埋的陈年旧事终于又渐渐的被巨浪所淹没,再也看不到一点踪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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