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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军队本来就是如此,一些血气方刚的男儿经年不见女子,若是战时还好,总能转移注意,分散精神。可若是息战休兵之时,便得了闲空,可纾解的办法,无非两种,若是靠离城镇,便花些钱嫖/妓,还有便是在帐中生有断袖之事。

  说是某些军营有习惯,为了安抚心浮气躁的士兵,若是攻城略池,便沿路掠些女子回来,充当军/妓,虽说缓解了士兵燥急,却也害惨了那些姑娘们。

  “男人跟男人那事我也是知道的,营里本是也有,不过都是偷摸摸的,可时间一长谁都知道,也难免拿来打趣,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呢。”小唐话音刚落,刚转眼,立马站直身子,恭声道:“副将大人有何吩咐?”

  我回头,看见曹潜朝我走来,面上带笑,让那清秀面容格外熠熠生辉:“沄大夫,我们这就要整军待发,您准备下,可以启程了。”

  我略有欣喜,看向曹潜:“沉香方愈可是一起跟了来?”

  曹潜点头:“都在舞涓驻扎,不过半日工夫就可汇合了。”

  “甚好。”

  从牙口到舞涓几十里地之远,整支队伍几乎是连夜挺进,伴月携风,策马奔驰,直挺进中山边地的舞涓县。差不多奔了一夜,终是在天际泛光之时到了舞涓境内。城外有人来接,江欲晚下马,我跟在他身后,方才走了两步,见有人从军中探步上前,我定睛一看,微怔。

  “可是安排的妥当了?”

  “回将军,一切就绪。”秦染恭声,再抬头之时,并未跟我说话,只是微微俯身,再拜一礼。我颔首,跟着江欲晚往前行,秦染曹潜随后。

  进了院落,我并未跟着江欲晚入房间,看秦染的样子,应是有些事情需要交待,我想多半与无双有关,便不愿再参与,问过身侧人,只管去自己的院落里寻沉香方愈。

  沉香见我,泪流满面:“小姐没事,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我不愿跟小姐分开,孤单单的在这军营里,又是担心,又是寂寞。小姐你这些日子可还好?怎的觉得又瘦了许多?”

  “您可还安好?”方愈上前,若有关心的问道。

  我点头:“不用担心,一切安好着。我方才见到秦先生也来了,他几时与你们汇合的?”

  “秦先生没有与我们汇合,我们也是今日到了舞涓方才见到原来先生也在。”

  我垂眼,心间回转九曲十弯,不得不从头到尾梳理一遍,若是还有什么事情能让留守后方的秦染都可离开前来,必是有不得了的大事,可以我所见,究竟还能有什么样的大事,能让他非来不可,甚至放弃岳阳关的坐镇指挥?

  “小姐,你怎了?”

  我摇摇头,浅笑:“好些日子都没吃得一顿好饭,方愈今晚可要仰仗你了。”

  方愈点头,面色如水道:“您放心,我这就去备。”

  “腿脚可还好了?”

  方愈抬眼,眸中有依稀动容神色可见,沉声回我:“多亏了您临走之时嘱托了周大夫,托您的福,已经好全了。”

  我转眼,朝里间走去:“好了就成,也免得放在心里惦念。”

  身后没了声响,方愈似乎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提身出去了。

  沉香把干净帕子递给我手里:“小姐,给您。”

  我用帕子拭面净手,想了想又问:“沉香,我不在这几日,方愈可有什么异常?”

  沉香摇摇头:“您临走之前让我仔细顾着,我便十分注意他,平日也没见有过什么异常行径,只是您走以后,他时常在您帐子外坐着发呆。那时候他脚伤未好,可他离开帐子之后,多半到处走来走去,却又似乎没什么事情要做,有一日我跟着他,手脚那么轻,却还是被他给发现了。”

  我凝眸沉思:“未想到这方愈如此警觉,可若是他出身有疑,那会是谁的人?”

  “小姐,您难道怀疑将军?”

  我摇头:“江欲晚把我困在他身侧,就无需人再来监视我,从前我也曾注意过这人,年纪如此轻,却沉稳而谨慎,断不是一般人物,若不是江欲晚的人,却也从未被逮到把柄,一直能在我身侧待到如今,如不是他演戏的功夫滴水不漏,无懈可击,那么就是江欲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为之。”

  “难道……”沉香惊诧:“小姐,方愈难道根本就不是您的远亲?他撒谎?”

  转念一思,我断然否决:“江欲晚是何等角色,收方愈之前,绝对不可能不查他底细,方愈想混进来,难矣。”

  “那究竟是谁人呢?”

  我轻笑:“是谁的人,很快就会试出。”

  沉香不懂:“小姐的意思是……?”

  “秦染不是来了吗?他一到,这局面必乱。”

  夜里微寒,青灯小盏,隐约有些光亮,我躺在木板床上翻覆难眠,总是一颗心难以归附心怀之中。从遭遇江欲晚的那一刻开始,离开是不变的心念,经历那么久,也只为着某一日,连衣袖都不必挥,只做是从此消失不见。

  也因着我并未有太多取舍之心,亦会看清他人心思,算计精准,就似当下,我却不得不为自己一算再算,若是中山之地无需征战便得解决,似乎也更好让我趁虚而离,只不过,我却仍旧有些提心吊胆,毕竟对手是江欲晚,这一谋,如何算,都是险。

  我躺的难受,支身坐起,木板床咯吱作响,听见隔壁侧间里沉香的声音:“小姐起了?夜里还早,您再睡一会儿吧。”

  “恩……”我应声,倚在床头,望着灯火闪烁,渐渐恍惚起来。

  那些曾经的记忆搅乱我心,从儿时,到入宫,再到落长门,宫城倾,火海箭雨,死里逃生,想说一颗冷如死灰的心未变,已经太难。曾经慈爱可依之人,已成北越野地两座伶仃坟茔,有些话怕是这辈子都再问不出口了。

  只是未曾想,我这颠沛流离之命,却再一次与江欲晚绕在一起,如是镜已碎,还如何破镜重圆,上天给我的,也不过只是一份又一份支离破碎的爱,捧在手里,却眼睁睁它顺着指缝如流沙消逝,不可挽留,亦不可强求。

  而余下会梗在我与他之间的,又何止只有一个隐于江湖,一个高居庙堂而已,心底那份隐隐做疼的不安,让我不得不一再心慌意乱。

  再阖眼,心口之处阵阵痛楚,我便是再有心想给,也只怕是,早已物非,人也非。若是还可证明,我曾经确有真情付出于你,那便不是白首陪伴,亦不是求全退步,而是甘愿成全,江欲晚,我愿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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