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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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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东胥微笑听完我这一番话,不答反问:“夫人可曾知晓北越王的掌上明珠无双郡主?” “不曾知晓。”我如实相告,但听名字,也知道所谓无双的意义。 “无双郡主是世子的胞妹,皆为北越王妃所出,因其倾国美貌,才艺双全而 甚得北越王喜爱,在江北之地也为人尽皆知,从前便有无双丹青画,一幅值千金的说法。 就是因着无双郡主为北越王的最爱,也因着北越王对将军的这份赏识器重,两人虽没有嫁娶之约,却也是人皆看好的天作之合。更何况无双郡主人虽养在深宫后院,养尊处优,可郡主却也有着一份善良安顺的性子,且精读国策,战论,史编,更是对着我们这位俊美无俦而又百战百胜的将军大人有着芳心暗许的心思。犹是将军出兵之前,北越王还特意召见了将军小叙,而这次召见,据闻就是郡主本人的意思。言尽于此,夫人知晓程某的意思了吧。” 我轻笑,只觉得阳光越发刺眼,照得我有些头昏目眩。 “我懂得大人意思,所以只能在这里谢过大人为我设身处地的思考,若有机会,定是杯酒答谢才是。” 说完,我打算越过他继续往河边走,又听他轻声道:“夫人果然非一般女流之辈,懂进退,懂分寸,可不知夫人可曾想到,李家王朝已覆灭,天下大乱,各自为封,若是他日无双郡主被北越王赐婚,将军为着自己前路仕途,岂有任何缘由推脱?又为何要推脱? 得一美人,又得疆土,还得权势,若是有机会借乱世之势,江北之地未必不会继续扩张,也说不准将军不会成为第二个北越王,那到时候,夫人这位置,便是一国之母,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之身。若是如此,夫人依旧不屑现下程某所暗示的这些吗?” 本就身体虚弱,拖着病体强撑,天光如泼,铺洒于地,连石头都恍如白亮之光,直刺我眼。我头脑沉沉,真是愈发站不住了,可这程东胥似乎有备而来,没打算就此作罢,非要我表个态不可。 我扭头,许是脸色骤然不好,让他更觉这提议再和我心思不过。 “若是将军如此喜爱郡主,若是郡主果然举世无双,那娶她过门,只有利而无不足,我倒也不愿干涉将军的选择,换句话说,我无权干涉。倘若他哪日腻烦了我,就此休离,我除了接受,也无他选。先生若是为了我好,不如帮我思忖看看,若是休离了我,我该何去何从?” 程东胥未曾想到我对这明眼见的事竟然无动于衷,但心理应是也觉得我死命硬撑,他笑笑,又道:“许是夫人身子不爽,脸色着实苍白了许多,程某这就不多打扰了,不过,夫人闲来无事的时候可想想看,若是觉得心里有了计较,再找程某一叙,也未尝不可。那程某先退下了,夫人好生休息着。”说罢,这人摇摇摆摆的离去,我扶额,只觉得白日晃目,让我腿软力虚的直想躺下来喘息几口。 我原地蹲下,阖目养神,心想着等到稳定一点,再走到河边去。 “夫人,你这是怎了?”那是方愈的声音,焦急而且浮躁。 “没事,有些头昏。”我摇了摇头,始终没有睁眼。 “夫人,恕方愈直言,您,您,真的不要考虑程大人的话看看吗?”他蹲□,用半页袖子遮在我头顶,为我遮阳:“夫人,置气是小,处境为大,您不可这般随波逐流啊。” 我浅笑,缓缓睁开眼看他:“方愈觉得,我如何能胜得过那绝世无双的无双郡主?相貌?性情?才气?身世?我倒是觉得随波逐流不错,人生苦短,何须勾心斗角,负累终生呢?谁也不可知晓今日的日出日落,是否就是最后一次看见,既然人世无常,我便只愿平平淡淡,寻一份恣意淡薄罢了。” 我对上他的眼,他竟是毫无闪躲,如是俊秀的男人,这一双眼耐看极了。第一次见面,有种似曾相似的熟悉,原是那份卑微与执拗都是藏在眼里的,他垂头,敛目,你只觉得如是谦卑恭顺,那是低入尘埃里的一种惯性,对于任何人,任何事,总要小心翼翼,胆战心惊。" 如今一看,倒觉得这人有心,心深的很,他只是不愿展示给他人看,唯恐被识破,原本那个姿态也只是为了自保而伪装的罢了。 “夫人当真觉得无谓?” 我垂目,用手扶了扶额头,轻声道:“无谓。” “那夫人会如何做?” “不能改,也不愿改,那就但见其成吧。” 这河水蜿蜒,应是从很远的雪山一路流来,水温清凉,方愈赤脚站在河里寻着一块块掩在河底,大小合适而又冰凉凉的石块。烈日炎炎,他站在河里,弯腰细寻,也不过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汗下如雨。而坐在阴凉处的我,居然感到有些微冷。 “夫人你看。”方愈把一块拳头大,却光滑无比的石块拿到我面前,用薄棉布包在其中,放在我手臂结痂的伤口之上:“这样大小的最好,一会儿我寻个十个八个的,用凉水泡好,就给夫人端进帐篷里去,您要用也好方便替换,新愈的伤口就不会那么痒了。” “方愈懂得不少,看来从前也是过得不太平。”我轻声问道。 方愈笑笑:“吃苦的日子过的久了,大概从我出生开始,直到赵家一力相救,原是以为日子从此就会好起来,可未曾想到,没多久太平日子过,赵家和萧家就被李哲诛杀殆尽。许是方愈就是这命,注定贫苦而多难,过了几天好日子,总要还回去的。” 我动动嘴角,略微感到舒服,便往后靠在一块大石之上,阖了眼:“既然是如此遭遇,方愈自是应比我看的更开,何苦执拗于那人当初微不足道的恩惠?” “说来我也少有固执的非要执着某一件事,许是就是如此,我才对昀妃的还恩之心,如此迫切。” 天光晃照水面,透过沉重的眼皮,我仍能感到那亮色,不容闪躲,直接而刺眼。 “只因着她是你能寻得唯一可还了这恩情的人吗?” 方愈沉默半晌,我想许是他不愿多答,也无心再问,过了一会儿,又听他轻声呢喃:“或是因为,那恩情让我一再的思忖,她与我,从此以后,都会成为孤独的人,孤独是可悲的,因为再没人可依靠。” 眼皮动了动,我请问:“是可悲的吗?许是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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