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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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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天仇门门主泰申皱眉,头上青筋暴现,配上了毁了容的面庞,更显得狰狞恐怖。 傅鸢回眸望他,叹息道:“早说了,让你别跟着我,你就是不听。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到宫里当太监,你何苦呢?明知道跟着我不会有好结果,怎么说你就是不肯听。” “我愿意!”泰申嘴角抿着几分执拗,一项凌厉的眼睛此时透出的尽是痴慕。 宗政无忧眉梢一挑,勾唇嘲弄道:“主仆情深,真是令人感动。朕就做一回好人,成全你们主仆一起上路。冷炎,”他对着坍塌的轩辕殿叫了一声,冷炎出现,宗政无忧又道:“让人准备凌迟之刑,告诉行刑手,留下一刀,还有三千三百五十六道一刀也不能少。给她留口气,如果在五马分尸之前人死了,朕就把他凌迟了!” 冷炎领命而去,漫夭有些心惊。她皱起眉头,看了看宗政无忧那狠绝的神色,她叹了口气,虽然她也恨极了傅鸢,但这种死法,实在是太过于残忍。 “公主,”小旬子突然叫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皇上临走前给您的。” 漫夭眼神一怔,微微疑惑,容齐给她留信了?怎么小旬子不早拿出来,等到现在才说?她皱了皱眉,忙过去接了拿在手中,感觉宗政无忧朝她看过来,她回望过去,宗政无忧便撇过眼,嘴角紧紧抿着,眼睫垂下掩去了一丝异色。她咬了咬唇,顿了片刻才打开,诺大的一张白纸,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容儿,请给她一个痛快,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漫夭愣了一愣,掉头看宗政无忧阴狠的表情,心沉下去。握紧那封信,指尖发白。看来容齐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他还是爱着他的母亲,不管他的母亲怎样对他。想到这个男子,她心头窒痛,缓缓抬头,“无忧,能不能……” 你想为她求情?“宗政无忧截口,一眼看穿了她的意图,或者说,在小旬子拿出这封信的时候,他就已经料到了。他面色遽沉,声音冰冷,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眼底像是燃着一簇带有缺口的火苗。 漫夭喉咙哽住她就知道无忧会是这种反应,她也知道为容齐替傅鸢求情对无忧来说是一种伤害。可是,她可以拒绝容齐吗?那个为他付出一切乃至鲜血和性命的男子,一生为她,却从未对她要求过什么,这是他唯一也是最后的请求,她能拒绝吗? 她不想伤害无忧,可她能怎么办?强忍心头苦涩,她努力措辞,不敢看宗政无忧的眼睛,垂眸道:“她的确是不可饶恕,死已经是最大的惩罚……” 宗政无忧目光一凝,声如冰锥:“你似乎忘记了,两年前的红帐之辱、一年前的挫骨扬灰?如果,死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那这些……又算是什么?” 漫夭身躯一震,张口道:“我……” 一个我字刚出口,剩下的话都哽在喉间说不出来。那永生之痛,她怎么可能忘记?红帐中生死徘徊痛至白头,回潼关三天三夜跪地挖坑埋雪……那一刻的悲痛和绝望,永生难忘。她转头又看容齐,那张被放干血液的的惨败容颜,那双曾经溢满宠溺深情后来只剩死灰一片的绝望双眼,那个就连死了也要利用自己的尸体保她平安的容齐!而站在她对面的,是她深爱不悔,与她历尽沧桑的无忧,她不能祈求他理解她。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一直一心一意的爱着她。 宗政无忧看到她望向容齐的的目光盈满悲伤和挣扎,他又想起之前她握着容齐的手哭到肝肠寸断的模样,心不自觉拧了起来,像是有人拿着沾了盐水在他心上狠狠抽了几鞭子,痛到抽搐。他眼底的火光散尽,强装的平静被剥开,眼底深处的悲哀层层透了出来。他可以不在乎她是不是秦家的后人,也可以不在乎她是仇人用来控制自己的棋子,但他无法不在意她心里是否还爱着另一个男人!他的眼睛离揉不进一粒沙子,无法接受他用尽一切去守护的爱情到最后却不能完整。 眉心锁住,凤眸沉沉,薄唇轻抿,她似是吓了极大的决心,在剧烈的挣扎过后,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我再问你一遍,你,坚持替她求情?” 漫夭转头对上他毫无感情的双眼,心头一紧,又是这样冷酷的眼神,看着直叫人心底发颤。她呼吸一滞,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无忧,我……” 宗政无忧打断道:“想清楚了再回答。” 他如此郑重,就好像是在让她选择,是要他还是要容齐? 她手中的信落到地上,想说:“我不是求你放了她,我只是请你给她一个痛快的死法。”可她终究没这么说。垂目望着脚下凝结的鲜红,再抬头望他,缓缓道:“无忧,我和你一样恨她,她害死了我爹娘和痕儿,让我在这冷宫里于死人为伍,整整十年美国这不见天日的生活。我承认,我是爱过容齐,我没办法抹煞自己的过去,这一点,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从不后悔爱上你。凌迟之刑……真的太残忍,这二十多年,我想她一定也活得很痛苦,不会比我们幸福。就给她一个痛快吧!这是容齐的最后一个心愿,我想让他死得瞑目。无忧……可以吗?”最后一句,问的小心翼翼。 宗政无忧身躯僵硬,没有回应。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她承认她爱容齐。 天空云雾散开,现出茫茫白日,日光毫无温度,冷冽一片。而飞雪,仍在飘扬坠落,堆积成伤。 三米之外的宗政殒赫忽然开了口,语带叹息道:“无忧,算了,给她一个痛快罢。” 宗政无忧提起剑往地上一掷,那剑刺进地砖,没至剑柄,整个地面都震了一下。他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漫夭愣愣的看着那柄剑,对着他的脊背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看向面无表情的宗政无筹,“阿筹,我知道你憎恨她的欺骗,可她毕竟给过你温暖。而容齐他……他连这种伪装的温暖都不曾感受过。” 傅鸢听着最后一句,心中不由得颤了一颤,她的确没有给过她的儿子半点温暖,在她心里,容齐是她曾经所遭受的痛苦和耻辱的证明。她看着容齐就好像在看着她曾经的灾难。 宗政无筹眸光变了变,双眉拢紧,正沉吟间,傅鸢突然抬手握住抵在她胸口的剑,锋利的剑刃割破她的手掌,鲜血涌涌而出,滴在了她华丽衣袍上的一只凤凰眼睛里,像是血泪晕开,无声的悲哀四处蔓延。 宗政无筹微怔,傅鸢回头看了眼椅子上的宗政殒赫,凄凉惨笑。 这个女子一生被耀眼的光环围绕,被称之为京城二美之一,文武双全,又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曾是王孙贵族们梦寐以求的妻子。人们都说她好命,如此之色入了宫,将来必定统领后宫,母仪天下,但没人知道,她一生所求,不过是那句“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命运不由人。她从炙手可热的的大将军之女,到成为太子妃,继而当上皇后,如今又是两国太后,那些一步步高升的令人羡慕的头衔,就是她一生悲哀的进化。她曾经也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一个人独坐在窗台幻想着未来的美好生活,最终沦为冰冷皇权和他人爱情的牺牲品。她曾想过:“如果她不爱这个男人,她也不会这样恨。 宗政殒赫看着她的眼睛和笑容,心中微涩,却无话可说。 傅鸢又转头看了看她的儿子容齐,那么平静的睡容,她多么羡慕。她有二十多年没有睡得那么安详的了,不论日夜,闭上眼睛便是那驱不散的噩梦。这一辈子,别人欠了她许多,他又欠了别人许多,到底谁欠谁更多,早已算不清楚。 罢了,此生是苦是悲是痛,就这样吧。她也累了,纵然这是复仇,看着别人挣扎痛苦,她也一样觉得很累。在这复仇的过程当中,她从未真正感觉到快乐,她只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可当今日,儿子的死,令她猛然惊醒,她真的想活下去么?!这些年的报复,她到底是在报复别人……还是在报复她自己?她的心里,出了很宗政殒赫的狠心绝情、恨容毅的疯狂凌辱之外,她最恨的,还是她自己当初的天真和单纯!怪只怪,她爱错了人!不听父亲的话,执意的选择了这样一个男人。 眼眸垂下,她面上褪去了所有的表情,只剩下平静。她握住剑,猛地刺进胸口,一大口血喷出,她一点也不觉得痛。其实,怎么个死法,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凌迟也好,五马分尸也罢,那些身体上的痛永远也比不上心里的创伤。 “如果挫骨扬灰……能灭掉人的灵魂,让人再无来生……我希望,你们能把我挫骨扬灰,让我……永绝人世。” 漫夭心底震了一震,到底有多深的痛,才会让一个人希望被挫骨扬灰,永诀来生? “主子!”泰申痛心唤了一声,眼中也涌出无限哀伤。 傅鸢气息已弱,转目望向苍穹,看那飞翔广阔天际之中的苍鹰,是那么的轻松和自在,令人心生向往。她缓缓展开笑颜,喃喃道:“终于,可以……结束了……” 她等这一刻,原来已经等了这样久!手指滑落到地上万物归于平静。 宗政无筹立在那里,看着手中的剑,在那女子身上绽开的血花,他一动不动。没有悲伤,也没觉得解恨只是麻木,什么感觉都没有了。松开剑,无意识的后退。 漫夭担忧道:“阿筹?” 傅筹仿佛听不见,静静的转身,沿着台阶走下去,脚步沉重而缓慢,又有些虚浮,仿若走在云端。 宗政无忧望着他的背影,一身萧索之气,他皱了皱眉,冷漠的眼光划过一道异样的神色,看着宗政无筹在高台下的雪地上拖出两道凌乱的脚印。 宗政无筹眼望着前方,目光空茫无物,英俊的脸庞染尽风霜,眉梢眼角刻下了无尽的沧桑。 这一日,太长,长到了他好像走完了一辈子。 他牵着他的马,在 漫夭的风雪中走出了轩辕殿的广场,在外头数十万人诧异的眼光下,用一身的孤绝气息隔绝了所有欲上前来询问的将士。 一代帝王,宗政无筹,他就那么走出了所有人的视线,只带走了一匹马。那匹马,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唯一对他不离不弃的伙伴。 凛冽的寒风刮起他黑色的披风,在他身后猎猎飞舞,张扬着寂寞的表情。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他肩头,覆上一层白色,他的身子没有了往日的温度,失去了融化冰雪的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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