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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漫夭就在迷迷糊糊中,仿佛走过了那少女十七年岁月,她随着梦里的少女体验着喜怒哀乐,那被她认定的不属于她的记忆,如此完整的展现在她面前,少女对于灭门仇恨寻找仇人的执着,那对于少年容齐的爱恋和不舍,对于爱情破碎后的心碎和悲伤,以及那些日夜的挣扎……清晰而深刻得彷如她亲身经历。原来她以前梦到的被掐住脖子的人其实不是她!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迷茫了。

  这些记忆都是容乐的,可为什么她醒来了,心里仍然那么疼,那么疼,不由她自己控制。

  容乐明明没有死,那她又是怎么附身到她身上?

  她忽然想,她到底是谁呢?谁又是她呢?容乐? 漫夭?她已经分不清了。脑子里一团乱,头又开始痛起来。如果这记忆是真的,那容齐所作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容乐而已。怎么会这样?还有,启云国太后怎么是付鸢?那北朝太后又是谁?傅鸢是有一个孩子,假如她的儿子是容齐,那么,傅筹呢?傅鸢称傅筹和无忧为兄弟二人,莫非……无忧一直找的那个双胞胎兄弟就是傅筹?

  她心中一震,脑子顿时清明,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这么说,傅鸢的目的,是让他们兄弟互相残杀?!不行,她要出去,她必须出去阻止傅鸢的计划。

  她撑着身子,站起来,走到铁栏处。她怎么才能出的去?这铁栏这般坚硬,铁链粗而坚实,而地牢的石门机关在外头,就算出得了这个铁牢笼,也去不了外头,她该怎么办?

  正懊恼沮丧之时,脚下地面忽然一阵颤动,有细微的声响传了过来。她一愣,立刻趴下去,准备倾听下面的动静,这时,地牢一角的地面突然被掀开,土灰飞扬四散。

  她一怔,连忙起身后退,瞪大眼睛看着,从地底下走出来两人。

  “皇兄!”见到是启云帝,她一阵欣喜,忙迎了上去,眼中再无戒备。“你是来带我离开的?”

  启云帝温柔的握住她冰凉的手,目光万分心疼,“容儿,委屈你了。”

   漫夭摇头,面对她灼热的目光,她不自然的撇过头去,收回自己的手。她想起那个长长的梦,梦里他对容乐生死不弃的深情,心中微微心疼。她不是容乐,她承受不起他那浓烈的感情,只淡淡道:“那我们快走吧。”

  启云帝目光一暗,轻轻拍了两下手,底下又走出两人来,他们还拖着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不仅与她有着极为相似的面容,且也是满头白发。

   漫夭顿时明白了,有个替身在这里,万一有人进来也不会发觉。“还是皇兄想得周到。只是,这女子…….”

  “她是母后安插在我身边的人,一个替代品而已。走吧。”启云帝再次拉起她的手,带着她走下地道。

  那地道显然是新挖的,空间极窄,高度也不够,启云帝必须弯着腰才能通行。

  道路凹凸不平,不易行走。他又拉起她的手,紧紧抓住不放,生怕她会摔着。 漫夭心里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有些害怕他对她这样好,让她无端的多了些罪恶感。她不禁想,他那么爱容乐,要怎样才能舍得伤害她?又是怎么才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另一个男子的怀抱,并深深爱上?不仅不能阻止,还得推泼助澜。那种挣扎在爱情和理智之间的痛苦和煎熬,恐怕她是一辈子也不会明白。

  “皇兄。”

  启云帝顿了顿,转头看她,“嗯?容儿怎么了?”

  “没事。”她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启云帝温柔的笑了笑,眼神温柔万千,深情无比,“这路不好走,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漫夭点头,“这地道是什么时候挖的?一定挖了很久吧?”虽然很粗糙,可这种地道挖起来绝不是那么容易。

  启云帝轻描淡写,随意道:“我们回宫以后,有一个月了吧。”

   漫夭笑道:“你神机妙算吗?知道今日能用得上。”

  启云帝望着她浅浅笑意的脸,微微恍惚,她有多久没对他笑过了?似乎很久,很久了,久到他以为她永远都不会再给他一个笑脸。他抬手,想触摸她唇边那一抹久违的笑意,想将其握在手心里,一并带走,用来温暖他的寂寞黄泉路。

  他的眼神那么哀伤,仿佛即将诀别爱人的表情, 漫夭心间如被刺划过,细微的疼绵绵散开。她皱眉,不理解自己的心,难道一个冗长的梦,竟让她拥有了容乐的感觉不成?被他的手触摸着,她身子有些僵硬,偏头躲开。

  启云帝手顿在那里,眼光黯然就同他们身后那火光照不见的黑色通道,找不见半丝光亮。

  他垂下手,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因为我了解母后,也了解你。”

   漫夭微愣,他了解的应该是容乐吧?至于她,作为一个母亲,千方百计寻找自己的孩子,被猜到也是正常。她如是想着。两人继续往前走,都不再说话。地道的尽头,是启云帝寝宫内的密室。

  一出地道,一股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这味道她闻着有些熟悉。而这里也不同于地道的阴冷,似有热气在升腾。

  ”公主姐姐。“等在密室里的萧可迎了上来,萧可已沐浴更衣,整理了头发,恢复了白白净净的俏丽模样,只是比过去瘦了许多。 漫夭拉着她的手,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

  启云帝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萧可和小荀子异口同声回答,但语气却大相径庭,萧可欢欢喜喜,小荀子则皱着眉头,深色悲伤,欲言又止。

   漫夭奇怪问道:“准备什么?”

  启云帝温柔道:“为你解毒。”他指着前面一扇木质屏风,那屏风背后的地方不大,空气中升腾着缭缭雾气,他说:“去吧。”

   漫夭疑惑的走过去,那屏风后面放着一个用来沐浴的木桶,桶内盛满了药材和热水。他这是让她泡药浴吗?被称之为无解的“天命”之毒,这样就能解了?

  萧可跟过来,欲帮她宽衣,她低声问道:“可儿,我这毒,真的能解?……要怎么解?”她直觉这次解毒没那么简单。

  萧可眼光微闪,垂着目光,不看她,只道:“先泡药浴,皇上会用内力护住姐姐心脉,我再替姐姐施针,让药性渗透你的经脉和血液……哎呀,姐姐你就别管那么多了,快脱了衣裳进去吧。再晚了,这水凉了,效果就不好了。这里面有些稀有珍贵的药材,是我找了好几年都找不着的.”

   漫夭还想问什么,萧可又道:“我听说皇上和北皇就要打进皇宫里来了,我们得抓紧时间,姐姐不想早一点出去见皇上吗?皇上呀,一定想姐姐想到发疯了!”

  “你这丫头!”见萧可打趣, 漫夭沉重的心微微轻松了些许。点了下萧可的额头,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无忧,她心里所有的疑问都被压了下去,甚至也没想,皇城将破,启云帝为何不在大殿主持大局而是在这里?也不知道傅鸾把无忧和傅筹都引过来准备做什么?她忽然觉得,无忧和傅筹是孪生兄弟这个事实,对傅筹来说实在太过残忍。不敢想象,如果傅筹知道了折磨他这么多年的仇恨全都是假的,那他该如何承受?他为傅鸾所受的十三次穿骨之痛,他从小便深种心底的复仇的信念,那许多日子在仇恨和爱情中的苦苦挣扎,这一切的一切……叫他情何以堪?!

  她叹息着脱下衣裳,将自己泡入药汤。积聚了多日的疲乏在泡进药汤中全部释放出来,她昏昏欲睡。

  启云帝走过来,催眠一般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容儿累了就睡吧,睡醒了,就什么事东都没有了。”

  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感觉到启云帝的手贴在她后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源源不断注入她体内,而她在那带有药性的热雾之中,就那么睡着了。

  这一觉,没有容乐,没有容齐,没有任何人,她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她不知道她睡着以后即将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在她的身后,有一个她曾经十分在意的人,生命正在逐渐消逝。如果她都能知道,她宁愿放弃自己。只可惜,事隔三年之后,她依旧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所以,命运,就按照它既定的轨道,一路走下去。

  醒来的时候,疲惫尽去, 漫夭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极为舒畅。而此时的密室,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还坐在木桶里,水温热的包裹着她的身子。

  周围很安静,空气中飘荡着的浓浓的药味,而那药味里还掺杂着一股子腥气,叫人莫名有些不安。

   漫夭凝眉,叫了声“可儿。”

  萧可垂着头坐在木桶边的地上,手托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迷茫,还有一点羡慕和向往。听到 漫夭的声音,连忙起身应了,“公主姐姐你醒啦?”

   漫夭问道:“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还好,时间不长。她抬目,张望着漆黑的四周,又问道:“灯怎么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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