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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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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脸色随着御医说出的每一句话变得更加惨白,直至最后全无血色。那句凶多吉少更令她如遭雷击,瞬间全身麻木僵硬。 站在屋子中央的三个男人似是各有所思,而御医见她这般脸色,下面一句话,没敢再说。 过了许久,漫夭才颤抖着唇,喃喃道:“你是说……我的孩子,保不住?”心头大痛,如果知道自己已怀有身孕,她断然不会自刺一剑。 御医叹息着,没有答话。 她目中黯然了光华,一手抚着腹部,一手攒紧了床边的黄幔,强忍住心底蜂涌而出几欲将她淹没的苦涩和酸楚,微微仰起头,一字一字,缓缓问道:“有没有办法……保住他?” 尽管努力强忍着悲痛,但那眼中的恳求,是那般的明显。 这个孩子,她不能失去!一年前的那场屈辱,虽没要了她的命,但子宫出血,身子已经大伤,她曾经一度怀疑她这一辈子是否还有成为母亲的资格?如今,终于有了孩子,却又因为她的疏忽致使这个孩子无法来到这个世上,这对于她来说,是多么残酷的事实! 面对她的祈求,御医低下头去,这个问题,以他的能力,他没敢回答。 漫夭身子轻颤,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她紧紧望着御医,缠着声音又问:“如果,如果这个孩子保不住,我,是否…….会从此失去做母亲的权利?” 御医惊诧抬头,他本不忍说,却没料到她自己就这么说出来了。见她眸光倔强,似是一定要一个答案,他只得应道:“公主的身子曾经受过很大的创伤,倘若这次小产再伤了身子,以后,怕是……” “好了!”她突然阻止了御医继续说下去,“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御医朝四人行礼,叹息着摇头,退出了这间屋子。 而屋里的三个男人从各自的沉思中都醒过神来,全都怔愣在原地! 宗政无筹因为御医的最后一句话,他整个人变得僵硬,从头到脚,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他蓦地想起那最不堪回首的一幕,一年前那个血色夕阳的傍晚,她满头白发从红帐内步出,刺目的鲜血从她光洁的脚踝一直蜿蜒到地上,那些赤足留下的一个个血色的印迹,一直留在他心里,怎么也抹不去。而这些,便是御医所说的,她曾经的创伤!原来他带给她的伤害,还没有结束,甚至有可能会是一辈子!他竟然还期望着她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看着漫夭眼中最后的希望逐渐的黯淡,不管她如何掩藏,那绝望还是一分一分的从她眼中透了出来,悲哀的气息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对于一个女人,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权利,那将是最残忍的处罚! 他该怎么办?怎么办? 宗政无筹内心的悲哀无以言喻,他缓缓转头去看身边的启云帝,就是这个人亲手制造了他和容乐的悲哀。 滔天的愤怒遽然升起,澎湃翻滚在心,他无法控制自己想要马上杀死这个人的欲望。 重拳猛然挥出,直击对方胸口,启云帝怔愣之中,觉察到杀气扑面而来,但仍然避之晚矣,被打中胸膛,倒退数步,幸而及时凝聚内力护身,不至于跌倒。 宁千易大惊,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皱眉道:“北皇,你这是干什么?” 启云帝突然受了一拳,眼中也有了怒意,无数的复杂情绪在眼底升腾,一抹恨意转瞬即逝。 宗政无筹死死盯住他,还想出手,却被宁千易拦住。 “出去!”漫夭看也不看他们,面无表情下了逐客令。 “璃月,你……没事吧?”宁千易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在他的眼中,她无论何时何地,永远都是平静而淡然,可是此时此刻,她是那样的绝望而悲伤。他满心担忧,想上前安慰她,却又被她阻止。 “你们都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艰难地抑制住声音的颤抖,尽量将这一句话说得完整。 宗政无筹没做声,他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倔强的扬着下巴强忍眼泪的模样,窒息般的难受。 启云帝眼中神色一闪,微微皱眉道:“皇妹……” “出去!”她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很冷,冷得像是掘地三层的冰。这一刻,她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着,谁也不见。尤其不想见到那个魔鬼一般的男人。 宁千易带着二人退出,默默地替她关上门。 漫夭垂手,黄幔落下。 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潮水般涌了出来,顺着苍白如纸的面庞滚滚而落,溅湿了胸口的衣裳。她曲起双腿,弯下身子,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将那欲脱口而出的哽咽之声掩在喉咙。脸埋入膝间,身子因无言的哭泣而剧烈颤抖着。 不知道从哪里灌进来一屋子的风,撩起帘幔翻飞,飘摇着隐隐露出女子无助而悲伤的身影。 半敞的窗子外头,立着的三个男人面色各异,宁千易转身叫来待卫,吩咐道:“即刻于各城张贴皇榜,传朕令:谁能保住容乐长公主腹中胎儿,朕,赐他侯爵之位,永世荣华。”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百官和二妃脸色大变。 一位大臣大步走出,反对道:“王上,这如何使得?您别忘记了,公主怀的,可是南朝皇子!您派去的使臣,也就是臣的堂,不明不白死在南朝,这笔账,我们还没跟他们算呢。不主动杀死这个孩子已经很不错了,现在竟然要用侯爵之位的封赏来挽救这个孩子,这未免……太小题大作了!” 他说得激愤无比,宁千易面色顿时沉了下来,见其它大臣也有附和的趋势,正欲开口。 这时,宗政无筹缓缓转头,锐利的目光直盯那人双眼,那人身躯一震,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呼啸而来,那人心惊之余,目光一闪,道:“我想,北皇也一定不想帮别人养儿子吧?” 众人大惊,这话说得太大胆,即讽刺了宗政无筹,亦是提醒他们王上,那是别人的儿子! 宗政无筹眸光遽沉,嘴角却仍带着笑容,那笑容凛冽,让人看着都觉得冷入骨髓。他不动声色地慢慢踱步到那人的面前,冷哼一声,沉声道:“这个孩子如何,朕不管。但是,她若因此有个三长两短,朕……”他面色深沉,目光阴鹜嗜血,语声略做停顿,冷冷扫了众人一眼,继而转头望着仍立在窗口的启云帝的背景,又道:“朕相信,启云帝,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众臣一震,此事似乎牵扯的大了! 大臣们有些已经头冒冷汗,而启云帝微微挑眉,望着窗内被黄幔阻隔的女子,眼底神色复杂,他慢慢抬手,轻轻关上那扇窗。这一幕落在众人眼里,虽然他始终不曾开口说话,但他关窗的动作以及默默看着屋内之人的神情,似乎已足以说明一切。 众臣连忙闭口,将本想说的话赶紧咽了回去,这名女子直接关系着他们尘风国与三大强国之间的和睦,谁还敢再说半个不字?那名大臣虽然也识得轻重,但终究是心有不甘,想再说点什么,别一位与他关系极好的大臣连忙拉住他,有礼道:“北皇所言极是,孩子事小,公主身体安泰事大。王上,不如这件事,就交给臣去办,臣定不负所托。” 宁千易点头道:“那含大人立刻去办吧。记住,若有庸医误事,以图鱼目混珠,定斩不赦。” 这位含大人正是含妃的父亲,官居二品,乃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含大人领命退出,众臣也都散了。 接下来几日,揭榜入宫的大夫不尽其数,可看过脉象之后,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因此不敢擅自下药,怕一个不慎,招致杀身之祸。漫夭只好喝着御医调的药,暂时维持着这种情形。胎相不稳,她尽力让自己心平气顺,不出门,留在宫里修养。 选马之期未到,启云帝和宗政无筹没多少事情可做,而宁千易将部分政务推给了丞相代为处理,因此,便腾出了时间,美其名曰,陪远道而来的两位皇帝。 白日里,宁千易、宗政无筹、启云帝三人,但凡有一个人来看望她,其他二人必到。她虽不喜,却又不能赶他们走,只好忍着。 头两个晚上,她常常做梦,睡不安稳,御医开了安神的方子,才有所缓解。可是,虽然不做梦了,可她迷迷糊糊总觉得有一个人在身后抱着她,那个人的气息是那样的熟悉,她总想睁开眼看看到底是谁?可总也睁不开眼睛。每每第二日醒来,身边空无一人。她心中渐渐感到不安,那个人,到底是幻觉,还是真的存在?如果是真的,这深宫内院,守卫众多,尤其她住的地方,宁千易大概是为了防止宗政无筹私自来见她,更是让人严密把守,几乎可以称之为,三步一明卫,十步一暗卫。在这样多侍卫的重重把守之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神不知鬼不觉,在她住的寝宫里来去自如? 这一日,她醒来的早,天还没亮,屋里漆黑一片。她睁开眼睛,第一反应便是伸手摸一摸身后,空无一人!她不禁疑惑,难道是她太担心这个孩子,所以出现幻觉?还是仍旧做了梦,只是她不记得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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