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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八


  我用力闭了一下眼,发出惨叫惊呼的却是凯罗尔。

  “不!你骗人!曼菲士不会有事的,我怎么会伤曼菲士……我喜欢他啊,我怎么能伤他……曼菲士!曼菲士你醒一醒!曼菲士你不要死……”

  我刚才心里狂怒,可是伊莫顿这句话说过,我却只觉得心里一下子哗啦啦全塌了下去,空落落的什么也抓不住。

  “医官,”我淡然地对围成一圈的医官们说:“要是法老不治,你们……都跟着一起去继续效力服侍,明白么?”

  “爱西丝陛下……”西奴耶跪了下来:“又拿着一名刺客,就藏身在左近。”

  我转过头,侍卫拖过来一名用黑衣包裹身体,脸上还涂着黑泥的男子。这人的手臂已经被打断了软软的垂下,头颅也低垂着,已经死了。西奴耶的手下同时呈上来一枚短短的木哨子。

  我问:“这是什么?”

  那侍卫说:“这人身上没兵器,就这个。”他凑到唇边吹了一下,尖细的声音如同夜鸟啼叫。地下坐的凯罗尔在这一声响过之后,忽然间身体就瑟缩起来,不停颤抖,眼神茫然空洞,表现就如同……就如同失心疯了,被人操纵了一样。

  我已经明白了,比泰多人用这种办法操纵了凯罗尔,在关键的时候,给了曼菲士这致命的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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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菲士的伤和毒,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

  给他把宫里最珍贵最奇效的治毒治伤的药都用上了,医官们面如土色.曼菲士的情形越来越糟。

  我把桌上水瓶里的水喝了大半瓶,可是胸口好像哨一把火在烧着,怎么也灭不了,怎么也熄不去。烧的喉咙里灼灼的疼,口干舌燥。

  折腾了一夜,没有一个人睡了觉,东方渐渐露出金灿灿的红色,太阳要出来了。尼罗河的涨水期已径正式到来,隔着宫墙边的灌木和椰枣树,原来能看到的河岸边的一带围石都已经被河水淹没,而河水还在涨着。我记得去年那河水直淹到墙下基石约莫一米高的地方,不知道今年这水会怎么样。太阳终于升了起来,照的河上万点金光,灿亮耀眼。

  太阳每天落下去,每天升起来。

  然而曼菲士他……他的生命正在被毒汁一分一分的侵蚀,生龙话虎似的英武少年变得奄奄一息。我坐在那里,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凉下去。

  从窗户看出去,花园里的莲花池的水位也涨高了,因为这水池与外面的尼罗河相通,河水涨,池水也涨了起来,伊莫顿远远的带着两名神殿的僧侣过来,我站起身迎到殿门口去,满怀希望又不安的问他:“有没有办法?”

  伊莫顿的眉头皱着,但是看我一眼,神情放的缓和舒展了一些:“神殿里以前曾经有过这树汁毒药的记载。“

  我身上一下子又有了力气:“那就是说能救活他了,是不是?”

  “要着看情形……法老中的毒深,伤又在要害。我带来了神殿里对药剂最熟悉的两个人……”

  他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我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伊莫顿还是没有把猩,这意思只能是全力而为,尽人事,听天命。

  我点点头,回手在脸上抹了一下:“你们进去吧,医官也都在。”

  “他们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先让他们到一旁去休息吧。”伊莫顿低声说:“你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没歇过,也歇一会儿吧。”

  我摇摇头:“我胸口难受,你也进去看一看。”

  他带着那两个僧侣走进殿里。沉重的金漆木门开了半扇,殿里垂着暗金色的纱帘,那些喜庆的装饰与昂贵的摆设还都在那里,但是喜事早已经不是喜事了。再看着那些金彩辉煌的东西,只觉得刺眼生疼,没有喜意,只有空落的冰凉的感觉。

  我看着伊莫顿和那两个僧侣低声说话。商议了几句,取出药膏来替曼菲士重新换了一次药,还有内服的,是做成药汁盛在瓶里的,替他喂下去,曼菲士已经不能自己咽下药汁,需要用中空的银管撬开他的牙关,将药汁通过银管灌入,用手按合他的喉咙部位,才让药汁落肚。

  我扶着柱子站着,伊莫顿转过身来和我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入耳,他又重复了一遍:“你吃些东西吧。这消息还没有传出去,但是难保宫里还有没有探子,那些使节贵客们或许此时已经得到消息了,今天必定会有人用各种名义试探,你得打精神应对。须知一个不慎,可能就会引起大乱。”

  我点点头,他说“我刚才吩咐塔莎夫人做了清粥小菜来,你吃一些。”

  我说:“你也一起吃……“话出了口才想起来,他只是一笑,虽然并不是多么疲倦,但是这一笑仍然显得有些恍惚:“我不用吃东西的。”

  没等我说话,他说:“你多少睡一小会儿,梳洗更衣,今天的庆典得想个法子应付过去。”

  我想了想:“这个,我有办法应付。”乌纳斯一直守在殿门外的第一根石柱那里,我叫他过来吩咐了几句,乌纳斯便命令手下的侍卫去了。塔莎领着人将食物送来,她脸容憔悴,看得出也是一夜没睡。

  我端起粥喝了两口,粥一定炖了很久,绵厚软糯。喝了半碗,可以感觉着软热的粥滑下腹中,人一下子像是有了力气,精神了许多。

  乌纳斯近前来低声说:“爱西丝陛下,那人带来了。”

  我唔了一声,把碗放下。

  侍卫领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个人穿着一件宫奴的衣服,不同的是他的下身围着一层草棉布织的长缕。

  他不敢抬头,到了跟前,默默的跪了下来。

  我问:“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因为平时我都在最西边的亭子那里做活,他们喊我小西。”

  这个声音有些细软,我皱了下眉头,乌纳斯低声解释:“他是最象的一个了。”

  我说:“抬起头。”

  下面跪的人有些战战兢兢的把头抬了起来。

  他的相貌和曼菲士有七八分象,眉毛稀了一些,头发黄而短,嘴唇有些薄,但是

  去推敲细节乍一看起来,真的会让人误认。

  我点下头,抬手唤过塔莎:“把他的头发刮去,化妆一下,换一身衣服。”

  塔莎答应着,领着那个人去了。

  我转过头来,伊莫顿从内殿走出来。隔着一层纱帘,我看到曼菲士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

  “他怎么样了?”

  “暂时不会再恶化。“伊莫顿重重的抹了一把脸,声音有些哑:“但是……也没办法将毒性驱除。可是这样也维持不了多久,他不能醒转,不能进食,不能讲话。毒性终究会蔓延到全身,到那时……”

  “那怎么办?“我低声说,象是在问他.又象是在自言自语:“那该怎么办……”

  伊莫顿轻轻握住我一只手.我的手指冰凉,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冷汗。

  “我现在有一点能力,也能令他保持现状一段时间,可是却无力使得他好转过来。”

  他的语气寥落,带着深深的歉意。

  “这不能怪你,我想你一定也尽力了。”我无力的说。我也希望有谁能说两句让人振奋的话,有好的消息来宽慰我。可是……都没有。

  父王去世的时候,我已经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感觉。现在曼菲士一倒下,我觉得异常孤独,肩膀上压着千钧重担一样,令我难以负荷。

  我一直以为,是曼菲士在依靠我。不,不是的……以前我没有发现,其实我也在依靠曼菲士。我以为我在照硕他,我觉得我是他的依靠。可是现在失去了,才发现曼菲士在我心目中的地位也这样重要,他以往承受了多少,担负了多少,他没有向我叫过苦。现在我才知道他替我撑起了一块安乐的天空。他替我遮风档雨,他杀伐决断,他运筹椎握……

  曼菲士,你不能死!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塔莎走了过来回禀:“陛下,已经办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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