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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故乡、老同学


  存扣打的回去。车刚开出城,他临时做了决定:改去曲塘镇,先看看保连。
  
  存扣有几年碰不到他了。只晓得他一直春风得意。
  
  保连,曾经和他关系最好的同学,伙伴。该去看看他了。
  
  车子一直开到曲塘镇派出所大门口,差不多十点钟。 “你这家伙,怎么不事先打个手机给我?” 存扣的突然造访让保连感到惊喜莫名,伸出肥厚的大手,和存扣紧紧相握,亲热地嗔怪道。存扣笑着说:“不劳你兴师动众。我回顾庄,路上突然想先拢你这边看一看。”保连说:“到了我这里肯定要把你服侍好的,——我俩谁跟谁呀!这么多年了,你只顾了发财,连最好的朋友都不要了!”“你不是也没到我盐城伸一脚么?”存扣哈哈大笑,“你是官,我是草民,今天还不是我主动送上门来的嘛!”保连也大笑:“都是忙人!都是忙人!”携着存扣的手到沙发上坐下。一个民警马上泡上了茶。
  
  存扣喝茶的当儿,保连朝家里打电话:“爱华,安排个包厢。存扣来了!”存扣忙蹾下茶杯,止他:“你别烦,别把我当客,随粥便饭最好。”保连说:“不烦不烦,饭店开在自家,方便得很。——中饭时先跟你好好喝一喝!”他到隔壁办公室交待了几句,回来喊存扣:“咱们往家慢慢晃吧。”
  
  在车上开时还不在意,走起路来才晓得这曲塘镇确实是大。马路又阔又长,市面相当繁荣。居然看见几家卖摩托车的——不乏豪华车——这只是个乡镇呀。倒像个小县城了。保连好像看出存扣的讶然,说曲塘这地方富足呢,做生意的多,开厂的多,外地老板多,镇上工业园区几十爿厂子呢,曲塘的税收在全市是数一数二的。他告诉这市面上有他开的超市和与朋友合做的影楼,加上他开的饭店,在曲塘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老板了吧。“这十二年我要往上动的机会很多,但哪儿我都不想去,在市里做个凤尾哪抵我在曲塘做个鸡头,这里是我的幸运之地,发达之地,这辈子生生死死就在这儿了,拿八抬大轿都抬不走我!”他很贴己地对存扣说,这些生意都是明的,暗的就没得数了。他的语气中有相当的自得。存扣心里很惊诧,一个乡镇派出所长居然能做成这样,嘴里却说:“不简单,不简单!”跟着又补了句:“你是个行事稳重的聪明人,能有今天,可以理解。”这话看上去是夸奖,其实也含有一丝担忧的成分,保连焉能听不出来,笑着说:“我这个人做事胆大心细你是知道的,没事,我在这儿经营了这么多年,树大根深,稳得很哩。”存扣笑:“那就好。”
  
  存扣一路观光,说好像曲塘镇饭店跟浴室蛮多的嘛,保连说地方一富裕消费场所当然也就多。“浴室有二十几家呢!”存扣咂嘴,说开这么多浴室估计生意也有限。保连说你以为进去的人都是洗三五块钱一把澡的那种啊,才不是呢,亏你还是大老板呢这么不懂行情。他说这方圆几十里都有澡客上这来洗,你们盐城也经常有人放车子来。生意相当好的。存扣一听,就晓得是什么意思了。他听人说过曲塘这儿是兴化的红灯区,看来情况确是这样。
  
  “但开饭店就数我老大了。镇上的头头脑脑大小老板哪个不跟我熟。到派出所解决纠纷的要请吃饭肯定是到我饭店里来。”保连洋洋得意地说。
  
  在一个四岔路口,保连指着一个门楼上写着“金鑫酒家”的三层小楼:“到了。”
  
  爱华笑嘻嘻地出来把两人迎了进去。一楼是大厅,二楼包厢,三楼是住家。装修得蛮大气。三楼住家尤其豪华,存扣赞不绝口。保连把存扣让到真皮沙发上坐下,微笑着说砌房子带装修玩掉三十大几万呢。“在我们曲塘,几十万的好房子多的是。”
  
  爱华端上茶来。存扣有几年看不见她了。一副精干的老板娘样子,但是很瘦,脸色也不大好。“存扣哥,你难得到我们这儿来呀!”她说。“啊啊,是难得,”存扣说,“主要是不方便,生意缠人,穷忙。”“你还穷忙呢,老听保连说起你,说你在盐城当大老板。”“哪里,比你家顾老板差多了。”存扣带着玩笑说。“他呀,甩手掌柜!家里的生意没得我撑着,他老板个屁!”保连站在落地窗面前打着手机,吆五喝六的,喊人吃中饭,听到这里回过头来说:“好了好了婆娘,别在存扣面前诉苦摆功了。我是一所之长,做生意只能带扯,不能一天到晚粘在这上面唦!”
  
  下面有人喊“老板娘”,爱华风风火火地下了楼。保连坐下来对存扣说:“说实在的,没得爱华我这一大摊子生意还真做不起来,虽然用了不少伙计,但大番小事还是要经她过手,整天忙个不得歇。”存扣说真是不简单,看把她劳神得瘦的,老婆也要宝贝嘛,“爱华结婚的时候多胖啊。”保连说她做会计出身,天生好烦神,不忙反而难过:“三十四岁的人了,还能跟做姑娘时比?女人一过三十就不能看了!”他递一根“玉溪”给存扣,自己也点上一根,鼻孔里喷出烟来,“好在这世上婆娘多哩。”
  
  “什么呀,婆娘多?婆娘只能有一个。”存扣笑着说。他心想,这保连现在真是不得了,他所说的婆娘大概就是情人的意思。
  
  “是的,我婆娘多啊。”
  
  保连又强调了一句。从小在存扣面前他说话就格外的坦白。这是对曾经多么亲密的伙伴啊。
  
  存扣望望他,没吱声。
  
  吃过饭一伙人各自散了,保连叫住走到楼梯口的王教导员,说所里如果有啥事替他挡一挡,他要全天候陪老同学的。王教导员笑笑说,“顾所,你就放心好了。”朝存扣点下头,下了楼。
  
  保连喝得红头涨脸的。存扣也自觉多喝了两杯。在座的大多是乡镇干部,喝酒都不含糊,加上保连在桌上对大家一阵渲染他和存扣的关系,存扣就成了桌上敬酒的对象。两人坐在沙发上喝茶抽烟,保连说到我这儿来无非陪你吃喝玩赌,吃喝没说的,赌我晓得你没兴趣,剩下玩了,怎么玩,随你。他笑咪咪地看着存扣。存扣说一起去野处转转,仔细看看庄稼,看看小河,闻闻泥土的气息;吹吹牛。保连哈哈大笑,说你怎么还跟个学生似的,这么诗情画意,哪像个会赚钱享受的大老板。存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次回来本来就是想看看乡下的春天的,散散心;在城里整天为生意忙,太憋气了。保连朝窗外看了看,说才喝过酒这热太阳一晒,不是散心而是受罪,“这样吧,我们去浴室泡个澡,醒醒酒,上来再谈谈扯扯。那里面安静,又有气氛。”存扣说也好,这么多年了,难得能在一起好好谈谈话。
  
  保连换了便装和存扣下了楼。两人肩并肩,边走边谈话。存扣心里很感动:毕竟是一块长大的伙伴啊,遇在一起还跟以前一个样子,还是那么亲热和贴己。他真有想搭住保连肩膀走的冲动——像上学时一样。
  
  存扣说:“要是我进仁叔活到今天多好啊。”
  
  保连说:“别提起我爸,想起他老人家我心里像锥子戳。他是为我把苦受足了。我对不起他呀。”
  
  存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子欲养而亲不在,这是世上最沉痛的事啊。哪个做下人的不希望上人能多享享老福呢。
  
  保连说:“现在过清明我回去,在我爸坟上倒整瓶的‘茅台’,点整条的‘玉溪’,烧最好的纸别墅,连女人都给他捎上了,可真的能收到吗?我现在常常想,哪怕他现在能活过来一天,看看我现在这样子,该有多好!”
  
  存扣看保连有些伤感,就用玩笑的口吻对他说:“果真能活过来,看见你过得这样,还不把眼睛笑成一条线!”他本想说“还不把头上疤笑亮了。”但觉得这样说不免轻薄了,临出口改成了说眼睛。
  
  又说:“日子过得好,身体也要注意。”他瞟了一眼保连:“看胖成这样。”
  
  保连说快二百(斤)了。“天天有应酬,又懒得运动,想降也降不下来。”
  
  存扣说还是得降,要控制饮食,适当锻炼身体。“太胖了不是好事,要出问题的。”
  
  保连说问题已经不小了,大便不能蹲坑,肉堆在肚子上,两条腿直打抖,小便低头望不见鸡巴,跟女人逑交易(做爱)像跑马拉松,喘得要老命。
  
  存扣哈哈大笑:“你小子,还是那个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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