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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哥哥抱妹妹


  妈妈对阿香一番语重心长的谈话,并没有熄灭阿香对存扣的渴念,只不过使她更清醒地认识到一个事实:想和存扣有美好结果的前提就是首先把学习弄好,将来能考取学校。但阿香踌躇满志地回到了学校后,却又无奈地面临了她所以为的事实:想要把学习弄好、将来能考取学校的前提是她的身心能够得到存扣的抚慰,让她的情感有所附丽和释放。亲爱的人近在咫尺,咫只却比天涯,对面相见不能相识,她觉得心里面空落泛寡,难受得无以复加。清澈的池塘被焦灼的烈日炙烤,一天浅似一天,终于耗尽了,干涸了,露出了赤裸的泥板,而后龟裂,冒烟。这就是阿香两周以来心情的体现。她被思念的烈日烤得再也撑不住了。晚上,她头龟缩在被窝里长时间暗暗地啜泣。白天,她在宿舍和教室间独身来往,眼神迷茫,无助。如一只孤零的流浪狗。聪明美丽多情的女子更容易为情所困,为情所累。在中国的中学校园里萌芽的爱之苗开出的常常是绚丽的恶之花,结出的是难逃劫数的恶之果。多年以后,当存扣每每站在扬州城北那所古色古香的大学的黄昏里,在熙来攘往红红绿绿的女生中挨个扫描却很少看到一个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佳人时,他常常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大学无美女也!美女多早熟,美女早开情窦;高考的铁筛子筛下了多少美女佳丽,留下的常常是歪瓜裂枣。
  
  两周以后,阿香的天空终于降下了甘霖。干涸的池塘顿时注满了一汪活水,碧波荡漾,波光鳞鳞。
  
  这场及时雨是阿香自己争取来的。
  
  那是一个周末。放学后存扣被黄教练叫住了,说制药厂篮球队又来挑战了,要他上去打一场。药厂队和教工队是两个老对手,平时输羸相当,一个不服一个,瞅空就要来较量一番。据说这次药厂队来了个在部队打过篮球的退伍兵,人高马大非常了得,所以黄教练要存扣来相帮。你有悍将,我也有骁骑,针尖对麦芒,谁怕谁呢!存扣天生爱对抗,听说有这事,马上答应。
  
  那个退伍兵果然了得,足有一米九的个头,电线杆似地戳在场上。有这样的高度,药厂队自然是打篮下喽。这小子往篮下一站,接过同伴吊来的球,一转身就装进篮圈里了。玩儿似地。你硬拦就犯规,让他罚球,偏偏还罚得准。栏板球自然抢不过他,动不动还被他盖个大帽。教工队吃不住劲,阵脚就乱了,有点无可奈何胡乱瞎打的样子。上半场才过去一半,已被对手超过二十多分。药厂的啦啦队喊得哇哇的。学校里看球的师生则垂头丧气,有的看不下去,都想走了。
  
  这时把存扣换了上去。对方看是个学生,倒也没有非议。哪知存扣一上场,利用精准的远投技术连灌三个3分,一下子破了对方章法,只好改变战术,采用全场盯人防守。存扣看把对方高大中锋调了出来,马上凭借熟练的过人技术频频切入篮下得手。教工队士气大振,觑准药厂队跑动不快的弱点打快攻。上半场结束时,校队反而超过厂队4分。
  
  这时出现了意外。存扣在对方两个队员的夹挤下强行跳起投篮,球出手后身子被对方从身后封盖的队员撞得往前一个趔趄,没刹住,单膝跪到了沙地上,当即疼得僵在那里。把运动裤捋起来一看,皮都蹭破了。投中二分有效,还造成对方犯规。存扣又一瘸一拐地上去罚球。
  
  罚过球后存扣一跩一跩下了场,坐在板凳上,看看记分牌上比分相差很大,料想胜局已定,心里甚是欣慰。再看膝盖上已沁出了血珠和淡黄的粘液,想找张纸敷揩一下伤部,这时身后就有一只白晳的手捏着块花手绢儿伸了过来。
  
  存扣抬头一看,竟是阿香!忙压着声音说,你怎么还没走。阿香没答他,把手绢儿轻轻按上他的伤处。存扣痛得一咧嘴,说,别管我,快家去。阿香像没听到,脸上表情很坚定,聚精会神替他弄伤口。存扣四面望望,叹口气,轻声说,走吧。把运动裤腿放下,向黄老师挥手打个招呼,一瘸一拐地上宿舍换衣服去了。
  
  存扣换过衣服在床上坐了会,等腿上疼缓过了劲,就拎起东西出来了。出了校门不远,看到阿香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不时回过头来看他。到了往焦家庄的小路口阿香站住不走了。存扣就晓得,她要他送呀。
  
  阿香前面走,存扣后头跟。都不讲话,闷闷地走。走到一条僻径上,存扣听出阿香在哭哩,期期艾艾地在后面问一句:“怎么啦你?”想了想,赶了上去。阿香就回转身抱住他。抬起迷濛泪眼,哀哀地问:“哥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啊……”
  
  存扣一脸的无奈,用手笨拙地替她揩眼泪。手没洗,脏痕都弄到脸蛋上了,又用衣袖去擦。阿香不动,仰着脸盘任他手忙脚乱地动作,眼睛里满是深情和幽怨。存扣苦着脸支吾着:不是我不想理你,我哪敢呢,这次差点……嗐,你又不是不知道,多险哪。
  
  阿香说,我知道。但你平时都不正眼看我一下,遇到我就避,我心里难过……说着眼泪又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趁机就不要我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心里有数。”存扣一迭声地说。他看阿香对他如此依恋,很感动。这个傻妹妹。
  
  “还有数呢,”阿香泪还在眼里呢,就开始使娇了,嘴巴噘得能挂油瓶,白了他一眼:“我今儿不等你你会来送我吗?”
  
  “嘿,嘿嘿。”存扣挠头。
  
  “笑得倒不丑。什么狗屁哥哥。算了,你走吧,我不要你送了!”阿香扭过身,使起了小性子。
  
  “瞎说。这么晚我怎能让你一个人走。”
  
  “你腿不疼了啊?”
  
  “不疼了。”
  
  “狗皮狗肉。”阿香嗔他,“好,你把我送过了小桥就回。”
  
  “不,我还是送你到你树林子那儿吧。”存扣认真地说,他感到有点对不起她,立功赎罪似的。
  
  到了树林子里,阿香恋恋不舍的,又赖着存扣,抱住他。存扣被她贴着,软和和,暖和和的,鼻子里钻进了她的香气,呼吸就有些不匀了。他说:“以后不要这样。这样就不像兄妹了。”
  
  “可以的。哥哥可以抱妹妹的。”她犟嘴。
  
  又举例:“我小时候老抱我弟弟。”
  
  存扣发笑:“那不同。”
  
  “同的。你不是我哥哥?做妹妹的都赖着哥哥。都这样的。”她嘴都噘起来喽。真是个讨喜的小东西。存扣没法说她。
  
  “以后千万不要等我。知道吗?你不能教我为难,搞得被动。”
  
  “晓得啦。不过你每周要送我一次。人家要和哥哥说说话。”
  
  “单是说说话?”存扣调侃她。
  
  “还要抱。”阿香发嗲。顽皮而快活的叫道。
  
  “好了好了,我要走了。别给人撞到了不好。”
  
  “嗯哪——不忙不忙,帮我看着人,我小个便。”
  
  存扣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去吧去吧。”转过身子。
  
  身后一会儿就响起了淅沥声。存扣下意识往身后树丛里看,天!这丫头就蹲在离他两三米的地方撒得欢呢,裸着的屁股白亮亮圆溜溜的。存扣脸上血直往头顶上冲,马上转过头来。他感到了裤裆里的不自在。
  
  “有人啊?”阿香尿过了,上来问存扣。
  
  “鬼也没得一个。”
  
  “你有没有望我?”
  
  “没有。”
  
  阿香笑眉笑眼的:“望也不要紧。”
  
  “瞎说!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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