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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揪出了罪魁祸首


  两个人都喝得微醺,手搀着手亲热地边走边谈,这时候晚自修第一堂下课的铃声响了,陆校长见好几个女生不是往厕所走,而是叽叽喳喳往宿舍跑,感到有些蹊跷,便拦住一个学生,问:“干啥呢,你们?”
  
  那个女生说:“我们班唐月琴被人暗算了,这会儿医生正帮她看呢。”说着急急追上前面的同伴。
  
  看来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哪个孩子嘴不紧,还是把这事儿传了出来。
  
  陆校长听了那个学生的话,一时间不知就里,惊得酒都变成汗了,忙拉着郑所长的手向女生宿舍走去,还没进院门呢,就听到张海珍老师训斥的声音,几个女生一窝蜂地溜出来了,差点撞上了他们。
  
  张老师在院里的路灯下和种道粉香说话,看到陆校长他们来了,脸上顿时有些局促起来。那粉香和郑所长是初中同学,见了面很亲热,喋喋不休地把事情说了,听得郑所长眉毛都扬起来了,说:“咋?一个初级中学就有这样的事了!”
  
  陆校长显然有点气急败坏了,声音就有些发粗,对张老师说:“张老师,你这班上咋的了,怎么尽出些说不上口的事来!”
  
  张老师脸涨得通红,眼里有了泪,强忍着,嘴里嗫嚅:“我、我……”
  
  “好了,别说了,”陆校长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声音柔了下来,指着门问张老师:“能进去看看吗?”
  
  “能……衣服穿起来了。”张老师哽咽着回答。
  
  门推开,见唐月琴已能坐起来了,昏黄的电灯照在脸上,映着未干的泪痕。见校长等人进来了,脸上就有些栖惶,楚楚可怜的样儿。
  
  “好些了吗?”陆校长问,声音里充满了慈爱。
  
  “好些……不疼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那就好,”陆校长舒了一口气,“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晚自习就别去上了。”
  
  一行人走出院子,郑所长说:“老校长啊,现在的学生可不像我们当年单纯了嘛!”
  
  陆校长气恼地说:“谁晓得呢!——以前从没这些事。”
  
  又说:“兴许真是桃园里的洋辣子毛飘上去的也不保定!”
  
  “不可能。果真像粉香说的那样,肯定是人使的坏。你想想,别的衣裳上为啥子没有单是个裤衩?而且,还那么多?”
  
  “是哩是哩。”走在后面的粉香附合说,“洋辣子头都泥上去了哩!”
  
  “这事不行!”郑所长突然站住脚,“这事得查查。老校长,现在有些学校确实已发现学生有犯罪下流活动,圩里那边有所中学流传一种叫《少女之心》的黄色手抄本,是香港那边过来的,弄得学生没得心事学习,已引起县里的注意,说是准备查呢!”
  
  “那、那怎么办?”陆校长声音里有些慌慌的。
  
  “没事,”郑所长转身对张老师说,“带我上你班上,说不定这个使坏的学生就是你班上的。”
  
  “可是……可是……”张老师有些迟疑。
  
  陆校长也接上来:“郑所长,事情不要哄得太大啊。”
  
  郑所长正色说:“这事非查不可的,”他顿了顿,“陆校长,这事不查出来以后会出大事的——到那时候大家都不好收拾了。”
  
  陆校长只好不吱声。种道和粉香说,我们就不去了,我们家去了。
  
  张老师上去对粉香说:“上庄不能丝风(方言,透露)呵。”声音里有些凄惶。
  
  “哪能呢,张老师。这我们懂。”
  
  张老师把郑所长引进教室,对大家说:“这是乡里派出所的郑所长,在百忙之中来帮我们学校解决问题的。正好听说我们班上出了一点事情,专门来看看,希望同学们配合郑所长做工作。”说完,对郑所长手一伸:“郑所长请!”
  
  郑所长走上讲台,双手撑在讲台两边,板着一张大红脸,红丝蠕蠕的眼睛在全班同学的脸上扫了一遍。也不开腔。足足过了一分半钟,他清了清嗓子,说:“同学们晓得我为什么要到你们班上来吗?”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被他那威严的架势镇住了,没有人开腔。教室里安静极了。陆校长点上两根烟,自己叼一根,上去递给郑所长一根。
  
  郑所长接过来,眼睛盯着大家,在嘴上扑哧扑哧地深吸了一口。香烟的火头往后直褪,起码玩掉一小半。隔了好一会儿,两股浓浓的烟从他鼻孔里喷出。坐在前排的存扣被呛得咳嗽起来,在教室里响亮着,忙用手蒙住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到你们班上逮坏人的!”郑所长突然嘭地一拍讲台,大家被吓了一大跳。
  
  “你们在座的有这么一个人,他居然逮了洋辣子碾在女生的裤头上,让那个女生饱受了肉体和精神上的巨大痛苦!”
  
  他用指头咚咚咚敲着桌子:“这是彻头彻尾的——流、氓、犯、罪、行、为!”
  
  “事情已经发生了,捂是捂不过去的,蒙混也是蒙混不过去的。我希望这个人现在能主动站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会看你的态度从轻处理——你们还是学生,不能一棍子打死嘛!”他嘬起嘴唇吸烟屁股,不意烧上了手指头,忙不迭扔掉了。有同学在下面“咕吱”笑出声来。
  
  “谁在笑,啊?有什么好笑,啊?你们没人敢承认是吧?你们以为我挖不出这个人是吧?”他又嘭地拍一下讲台,吼道:“大家统统坐直了,把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郑所长瞪着一双红眼在同学们脸上逡巡。和一双双十几岁的眼睛在碰撞。没别的声音,只听见粗重的呼吸。有的同学脑门上已流下了汗水,却不敢抬手去擦,唯恐会引起他的注意。
  
  教室里空前的压抑和沉闷,这压抑和沉闷让人感到窒息。郑所长离开讲台,在行子里走来走去,时不时停在哪个同学旁边拿眼盯着,那个同学就更加危襟正坐,两眼望着前面,努力保持面部的庄重和坦然。
  
  存扣趁郑所长走到后面时注意到陆校长对张教师附耳说了句什么。她听了微微点点头,就朝后排望去,那目光里就充满了忧伤。
  
  这时候教室的一隅却传来了放屁的声音。想必忍得久了,也想拚命地压抑着不想让它出来,可还是憋不住了,终于一点一点放出来,那声音就有些怪异,羞羞涩涩,结结凑凑,小心翼翼,到后来干脆一放了之,一了百了,一泻千里,喷薄而出,声音嘹亮婉啭而悠扬。
  
  这是个好屁。来得真是时候,——在它应该来的时候施施然来了。好像突然掀开帘子的黑屋,放进来满室灿烂的明媚;好像一阵清凉的风儿,吹散了浑沌的溽热;好像一支燃着烟火的大香,点爆了一挂三千响的鞭炮,总之,这个屁的尾声甫绝,教室里便盛满了欢快的笑声,同学们笑得花枝乱颤,笑得眼泪直流,笑得高潮迭起,仿佛要用笑声把刚才所受的惊吓和压抑送到爪哇国去了。
  
  但,最终,笑声渐渐式微,零零落落地收场了,大家重新回归到现实中来。但心情蓬松了,脑袋和身体的转动又恢复了自由,有谁,有谁能扼住少年自由的天性?——不能。但是当他们把头转向站在教室后面的郑所长时,他们的笑脸凝固了。
  
  郑所长正两眼盯住顾保连。顾保连坐得毕恭毕敬,双目看着前方,脸色煞白,头上汗珠直滚。郑所长敛着声音对他说:“大家笑,你为什么不笑?”
  
  “…………”
  
  “你是笑不出来?”
  
  “不是。”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你会不会笑?”
  
  “会……”嗫嚅。
  
  “那你笑一个看看?”
  
  于是,咧嘴,变脸。比哭难看。
  
  教室里又恢复了原先的死寂。
  
  “好了。”郑所长脸上倒浮现出怪异的笑来,声音温柔得让人吃惊:“你陪我上办公室来玩下子。”背着手先出去了。
  
  顾保连站起来,面无表情,往外走去,走了没几步,竟一个趔趄,差点跌个跟头。
  
  张老师没有马上跟过去,把椅子挪挪好,坐在上面对着大家,半晌没有言语。
  
  不一会儿,远处的办公室传来拍桌打板凳的咆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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