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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回到县里,滕柯文马上来到洪灯儿那里。进门,才想起洪灯儿不在家,回娘家过年去了。急忙给洪灯儿打电话。打通,滕柯文直接说,我已经回来了,就在你屋里,我马上派司机去接你。

  洪灯儿问他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他想撒谎,但又觉得没用,便说,你不要问了,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你不回来,我的命就没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洪灯儿回来,滕柯文已经躺在床上缩成一团。见她进来,竟然不问她一句怎么样,开口就说快给我打一针。洪灯儿的心一下缩成一团,也感到有点可怕。走时,她一再叮咛克制自己,一天只能用一支,绝对不能大剂量使用,剂量越大,毒瘾越大,越难戒断。可他就是不听,哪里还有一点毅力。她一下更真切地感到他和一般人没什么区别,他就是个吸毒者。这一感觉让她浑身发冷,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滕柯文却发了火催她快点。不行,这样下去不行,绝对不能由着他。洪灯儿说,我这里也没有,为给你弄药,我都引起了人家的怀疑。现在天都黑了,大过年药房也没人,你必须得忍着,到明天我再给你想办法。

  滕柯文一下急了,高声喊了说,你怎么不多准备一点!整天说关心我,我看你一点都不为我着想,你不为我准备好,你是想让我死呀。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死,死了你也干净了。不行,都是你害的,如果没有你,我怎么能成了这个样子。你害了我,你就得管我,你立即给我想办法去找,不然咱们谁也别想活。

  想不到他竟然说出这种话,这哪里还是一个县委书记。洪灯儿浑身颤抖。年前,在滕柯文的授意下,县中医院以林中信帮助父亲卖假药为名,将林中信调回了乡医院。因她家和林中信家同住在一个村里,林家人就不断向她家挑衅,点燃了她家门前的草垛,打断了她家的羊腿。她回家过年,林家人就不断上门叫骂,骂她婊子,骂她是潘金莲,傍了县委书记往死整治丈夫。初一那天,林中信喝醉了酒来到她家,又哭又喊,整整闹了一天一夜。闹得嫂子跑回了娘家。如果不是不忍丢下老父老母,她真的不想活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他竟然也骂她,也说出这种话。这还有什么活头。她原想年后把父母接到她这里,远远地离开林家。现在滕柯文这个样子,她心中的大树一下倒了,一下感到没了支柱,全身都成了一个空壳。房子是借人家的,如果人家要收回,她就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一具遭人唾骂的躯体。她真是不想活了。洪灯儿跑进厨房,拿出菜刀放到床上,很冷静了说,那咱们就一起死吧,看来咱们也算有缘分,活着不能在一起,死了在一起也好。

  滕柯文无力地看着她。洪灯儿挽起袖子,说,你动手还是我动手,先把我的动脉割断,再把你的割断,我们一起躺下,用不了多久,一切就都了结了。

  见他不动手,洪灯儿拿起菜刀要割自己,被滕柯文一把抓住。滕柯文喘息了说,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灯儿,你不是要帮我戒毒吗,你怎么倒一下没了信心。

  洪灯儿哭喊了说,可你得自己戒呀!你还知道戒毒,十天的药你不到五天就用完了,剂量越来越大,你这哪里是戒毒,明明是加重吸毒,一天天走向死亡。

  滕柯文说,你看看我成啥样子了。毒品不仅破坏了我的神经系统,也破坏了我的免疫系统,我的各个系统好像没有了机能,我好像成了一堆臭肉,不用药,没一点力气不说,浑身难受得像有千万只虫子在咬,你看,我都虚弱得快死了,浑身都冒汗,又冷得要命,你难道真的要我死吗。

  洪灯儿说,你难受,我心里也像刀割,但再难受,也得咬牙戒啊。我要你逐渐减少用量,你却不断加大用量,这哪里是戒。戒毒主要靠毅力,你不要忘记,你是县委书记啊,你怎么能和普通人一样。

  滕柯文说,你也不替我想想,回去天天面对老婆和父母,为了不让他们看出来,你想,我得费多大的心思,受多大的委屈,不用药能行吗。

  见灯儿不做声。滕柯文说,过几天市里要开经济工作会议,回来县里还要开,这个阶段还得用药,委屈你想办法给我弄点药。等开完会,我就请一个月的假,咱们找个地方专门去戒毒。

  洪灯儿还备有一些杜冷丁药。她拿出一支,打开,用针管吸出一半留了一半。给他注射后,他便躺在一边闭上了眼。她知道他在飘,在寻找那个虚幻的快乐,想像那些美女金钱。她静静地看着他,他始终不睁开眼睛,更别说看她一眼,仿佛现实的一切都不存在。难道那个虚无的极乐世界就那样美丽吗。谁知他却突然睁开了眼,说,灯儿,不行,量太少,达不到效果,就求你把那一半也给我吧。

  达不到效果?你要什么效果,难道是那种和美女行乐的效果吗。看来,他真的成了一个真正的普通的吸毒者。愤怒、失望,像一层厚重坚硬的铁皮,紧紧地裹住了她的全身,让她透不过气来,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滕柯文却爬了起来,几步上前将剩余的那半支杜冷丁拿到手,很麻利地拿了针管便吸。洪灯儿上前一把抢过药品,一下摔在地上,边踩边喊,我让你吸,我让你吸,你这个吸毒犯,你这个瘾君子,你不是个男人。

  滕柯文并不管她,又拉开抽屉找里面的药品。洪灯儿上前将他抱住,使劲将他推开。他却像发了疯,不顾一切又扑上来。滕柯文到底是男人,一下将她摔倒在地。她转身抱住他的腿时,他竟凶狠地猛踹了她几脚。

  她爬起来哭喊了说,好吧,你吸吧,毒死了拉倒,我也不管你了。

  洪灯儿甩门来到外面,又怕他真的注射过量死掉。只好回来。见他已经将药找到。她愤怒了喊,好吧,要死你就到你的屋里去死,滚,你给我拿上药滚出去,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你。

  滕柯文拿了药离开了洪灯儿的家。

  洪灯儿趴在床上哭一阵,又怕他真的出什么事。他毕竟也算个病人,况且他也是她害的。洪灯儿急忙起身洗把脸,然后往滕柯文那里赶。

  滕柯文并没在家,好像他没回来过。难道他躲在哪里飘飘欲仙去了吗。再等一阵还不见人影,她又禁不住着急害怕。不行,得找找,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就不是普通老百姓一样的小事。

  虽没有月亮,但天不算太黑。整个城市静得如同睡去。但她并不感到害怕,其实也忘记了害怕。沿路找回去,也不见踪影。他有她屋门的钥匙。开门回到家,也没有。再沿路回到滕柯文的屋里。屋里仍然空无声息。刚才没细细搜索马路两边。路两边有绿化树木,会不会倒在树沟里。再沿路细搜看一遍,仍然没有。他手里有五六支药,万一他不想活都注射了,必死无疑。洪灯儿越想越怕。不行,再不能隐瞒不报。但这种事又万万不能让人知道。情急中,她想到了杨得玉。反正杨得玉知道她和滕柯文的事,滕柯文的许多事也是通过杨得玉来办的。掏出手机找到杨得玉的手机号码拨过去。很快听到杨得玉慌张了问是谁,半夜三更什么事。洪灯儿说,杨局长,你快来我屋里一趟,出事了。杨得玉问什么事。洪灯儿说,你快来,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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