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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四


  洪灯儿进门,也被滕柯文的样子吓一跳。滕柯文满脸眼泪鼻涕,趴在床上感觉气都喘不上来。她急忙上前扶了他,问他还哪里不舒服。滕柯文喘息了说,你给我泡的药里放了什么,那瓶喝完,就特别想喝,不喝就没一点精神,像有了毒瘾,但喝今天这瓶,就一点作用都没有。

  这药他已经喝了半年,不可能是药的问题。滕柯文说,不,我越想越觉得是里面放了毒品一类的东西,你想想,会不会是什么人放了害我。

  药先熬好,再放入人参和苁蓉浸泡一个月,然后再兑点酒加些蜂蜜饮用。泡那瓶药时,一直放在家里,也正是那时和林中信闹矛盾闹分居的。如果林中信想陷害放毒品,轻而易举。洪灯儿急忙细查滕柯文的症状。虽然她没见过吸毒者,但这方面的知识她学过,和书本上说的症状没什么差别。一股凉气从洪灯儿的脊梁骨升向全身。洪灯儿浑身止不住发抖,头脑一片空白。看着洪灯儿苍白的脸色,滕柯文知道事情和他最坏的猜测一样严重。滕柯文再问怎么回事,洪灯儿呢喃了说,如果是毒瘾,就是他在里面偷放了毒品。

  想都想不到,竟然有了毒瘾。害怕,恐惧,心慌,滕柯文一时不知所措。

  一阵难受再次袭来,滕柯文又不禁一阵愤怒。洪灯儿你是干什么吃的,竟然药里面加了毒品还不知道。他真想破口大骂,或者给她一个耳光,但看一眼,她已经吓成了那个样子,他抬起的手又无力地缩了回去。

  洪灯儿一下哭出了声,边哭边哽咽了说,就是他害的,那瓶药浸泡时,一直放在家里,他如果往里面放毒品,很容易放进去。

  真是饭桶,明明闹矛盾了,怎么就没一点防范心理,怎么就不采取一点措施。他想大发雷霆,但哈欠眼泪恶心衰弱,浑身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软弱地趴在床上,用尽力气说,你快点去给我弄点解药来,如果没有,就弄点杜冷丁来,我要死了,不然我熬不过去。

  杜冷丁同样是毒品,也上瘾。她是副院长,虽然杜冷丁是严管药品,但她也可以弄出一些来。这样怎么了得。此时她觉得应该冷静一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觉得还是给他点强效止痛片好。这种止痛片虽然同样可以上瘾,但毒性比杜冷丁要小些。她想和他商量,他却烦躁了喊她为什么还站着不动。洪灯儿只好急忙去医院拿止痛片。

  给他喝下两片止痛片,一会儿症状有了明显缓解。滕柯文将身子躺平。洪灯儿给他垫好枕头。喘匀了气,滕柯文拉住洪灯儿的手说,灯儿,不要怕,没什么可怕的,相信我,相信我的毅力,相信我很快就能把它戒掉。

  仿佛突然看到了光明,洪灯儿紧张慌乱的心一下缓解了许多,这正是她希望他做到的,这也给了她巨大的力量。她相信他的毅力,她相信他和一般人不同。他毕竟是县委书记,她相信他一定能戒断毒瘾。洪灯儿一下泪如泉涌,她仿佛瘫软了,一下伏到他的身上,说,我对不起你,我相信你和别人不一样,我相信你能戒掉它。从今天开始,我就不离开你,我们一起来戒这个毒瘾。

  滕柯文说,你尽说傻话,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知道了,就是全国的特大新闻,我完了不说,也会严重败坏领导干部的声誉。所以你必须还和以前一样,我也必须装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滕柯文想吃饭,洪灯儿给他做了面条。看着他吃过,洪灯儿不得不再次细想整个事件。想到林中信,洪灯儿不由得恨得嗓子眼发疼,好歹毒的家伙,竟然下如此毒手。那么,他究竟在补药里放了什么?是冰毒?是大麻?是杜冷丁一类的兴奋药?还是什么中草药?如果是后两种,毒性会小一些,也好戒一些。洪灯儿想立即搞清楚。

  看看表,已是中午一点多,让滕柯文安心休息,洪灯儿悄悄出了门。

  她要去当面问问林中信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但想到林中信那可恶的嘴脸,她又有点害怕,她也不愿再见他。她决定打电话问问。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她拿出手机拨了林中信的手机。接通,她又不知该怎么来问。林中信连问她什么事,她说,你听着,你在补药里放了什么东西,如果你不老实说,我绝对饶不了你。

  林中信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而且笑得特别开心,一点都不像假笑。笑过,反问说,怎么回事,那是给谁配的补药,是不是把谁补劲大了,让你受不了了。

  面对这样的无赖,越吵只能是越没意思。她了解他的脾气,他架不住她的温柔。她竭力压回厌恶和烦躁,平和了说,林中信,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告诉我,你究竟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有没有解救的办法。

  林中信立即咬牙切齿说,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告诉你,你现在还是我的老婆!怎么样,你心疼你的情人了?这一刀捅在你的心上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你那位情人是谁呀,告诉了我,我也好和你一起来救他。你不是想知道究竟里面放了什么吗,我告诉你,里面放了冰毒,是真正的海洛因,你让他去死吧!

  洪灯儿努力控制住浑身的颤抖,说,林中信,你听着,你投毒贩毒,是大罪,是死罪,我饶不了你,不要以为我没办法治你,你等着瞧。

  林中信又哈哈大笑,然后说,洪灯儿,你这个婊子,我早就等不及了,我早就想和你还有你那个情人一起坐大牢了,我倒要看看,监狱会不会把你们两个关到一起,让你们再过奸夫荡妇的好日子。

  洪灯儿立即挂断电话。

  看来问题还比想像的严重,林中信的心肠也比想像的恶毒。很可能就是冰毒,看来林中信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怎么办?洪灯儿再次惶恐不安,心乱如麻。毒瘾难戒,滕柯文能不能例外,洪灯儿又产生了怀疑。不知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洪灯儿急忙返回楼上。用钥匙悄悄开门进去,滕柯文睡得正香。洪灯儿稍稍放了点心。在他床前坐了,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又不禁一阵难受。当初,怎么就鬼使神差不考虑后果爱到了一起。如果没有这场不会有结果的爱,一切都将不会发生。不管怎么想,都是她害了他。想到这一切,她真有点后悔。历史上都说女人是祸水,也许就是从这一类事情中得出的。她擦干眼泪,发狠了想,帮他戒掉毒瘾后,就和他断绝关系,也和林中信彻底了断,一个人安安静静过一辈子。

  等滕柯文醒来,问他觉得怎么样。滕柯文又是哈欠连连,闭了眼一动不动。她扶起他的头,问他哪里难受。他说,你放开我,我连爬起来的精神都没有了。

  洪灯儿的心里又一阵发凉。这样不行,这样下去肯定是毁了。洪灯儿用力将他扶坐起来,带了哭声说,柯文,你说过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要我相信你的毅力,我相信你,可你不能这样,你得打起精神来,咬牙坚持几天,就挺过去了。

  滕柯文耷拉了头喘息了说,想不到这毒品竟这么厉害,我浑身的筋都被抽去了,浑身没一点精神。你搞清了没有,是不是他干的,到底在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洪灯儿点点头,她不敢说是什么,然后又捂了脸哭。

  滕柯文沉默半天,说,我一味地退缩迁就,让他以为我软弱可欺,以为县委一把手也不过如此,所以才敢下如此毒手。这回我决不能饶他,我要让他倾家荡产,然后把他赶回乡下。我想好了,你以一个知情者的身份写封检举信,检举林中信开的药店有问题,然后你交给杨得玉,让杨得玉以县政府的名义找药监局,责成药监局去查处,发现问题后,要从重从快处罚,罚他个倾家荡产。

  洪灯儿明白滕柯文的意思。今年初药监局发现城关医院没经过医药公司私自从市场进药,便按规定处以营业额六倍的罚款,算下来要罚十一万。城关医院当然没这么多钱。因为药品质量监督局属于直管部门,便很强硬,要查封医院,最后县政府只好出面协调,将罚款降到六万,然后给院长一个警告处分。因为从医药公司进药价格高,一般的医院都有从市场进药的现象,像林中信老爹这种私人诊所,肯定有进私药的问题,说不定还有更大的问题。但洪灯儿想到林中信的老爹,那个斯文而又清瘦的老汉,洪灯儿就又于心不忍。细想,老公公对她一直不错,一直尽心尽力干他的中医,苦苦经营着那个家庭,她上大学,其实也是从公公挣来的钱上出来的。但她更了解滕柯文此时的心情,他恨不能把林中信吃掉,恨不能把林中信一家立即赶回乡下去。洪灯儿答应今晚就去找杨得玉。

  滕柯文再吃一片止痛片,然后去上班。但两个多小时后,就给洪灯儿打电话,要她快到他家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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