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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林凤凰站起了身,“我该去忙晚饭了,你就安心地读你的晚报吧。”

  望着她走向厨房的背影,马凉的眼睛渐渐眯细了。

  是呵,还是不要把任青的故事讲给她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又何必一定要让她戴上有色眼镜去看自己的朋友或同事呢?即便是夫妻也是一样,完全没必要让她佩上你定制的镣铐去和朋友跳舞,每个人都会从自己的角度去认识人的,“地上有一千双不同的眼睛,天空中就有一干个不同的月亮”,我马凉这丁点儿的人生觉悟还是有的,至于任青会不会在自己的夫人面前搬弄什么是非,那可就是他的事了,谁也无法干涉。

  这么一想,马凉便开始安安静静地阅读手中的那份晚报了。

  他读得很投入,以至于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都没能察觉……

  2

  时近深秋。

  每一升空气里都洋溢着丰收季节的气息。

  正是庆功时候。

  黄山订货会的所有加工业务已经全面完成。马凉亲自押车送货上门,一手收钱一手交货,硬碰硬地使资金全部回笼了。

  可是,马凉忽然无缘喝上这一杯庆功酒。

  从总厂调往分厂去工作的所有工人,包括王铁汉、范国忠、李大伟等一批技术骨干,冷不了地被一个鱿鱼统统炒回了总厂。

  马凉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知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历史故事。说到底,不就是分厂的由小劳克斯无偿提供的那六套进口设备的安装和调试已完成了吗?那就可以了,再也用不着总厂的技术工人了,于是便下了逐客令了,请吧,请你们统统滚蛋。

  马凉摇了摇头。任青啊任青,你的这种做法也太不像话了!你在局机关待得再久,机关习气再浓,也不至于连个最基本的“依靠工人群众”这么个浅显的道理也不懂吧?他知道任青的心底依然保留着那个“让分厂脱离总厂,成为独立的法人单位”的残梦,这肯定又是那残梦在作怪。

  他几番拎起了电话想打给任青,却又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把总厂工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全给撵了回来,总该有个说法吧?他相信任青会打电话给他的,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这么一想,他便一方面让回来的人员先去原部门原车间上班,另一方面找了王铁汉等人个别了解情况,同时在耐心地等待任青的说法。他倒想看看,任青到底还有什么高招绝招。

  说任青心底保留着“独立”的残梦,这话不错,但若说他连个“依靠工人群众”的常识也不懂,那便是小看他了。如果再以为他就这么简单粗暴地将总厂工人一撵了之,那肯定是大错特错了。起码,这也有点儿冤枉任青。

  这中间的一个关键人物,是白晶白总。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简单到了只有三个字:洗澡水。

  分厂烧洗澡水的锅炉发生了故障,没个十天半个月的还真修不好。那么,每天有限的洗澡水到底是给干部用,还是给生产一线的工人用?

  任青找了几个人郑重其事地开了个碰头会。他很清楚,别看浴室、食堂、厕所都是一些与生产不沾边的小事,但就是这些芝麻绿豆大的区区小事却与员工的利益息息相关,一不小心便会直接影响大家的情绪,进而不可避免地成为影响生产的大事。而分厂目前的形势正处于微妙阶段。一些管理层的干部基本上都是任青重金聘请来的精兵强将,而下面安装设备调试机器的技术骨干和工人却全是从总厂调派来的。这一来,磕磕碰碰的事便免不了时有发生。就拿那份《员工守则》来说吧,这是白晶在参照了不少独资企业、三资企业的厂纪厂规之后制订的。其中有些条目不得不让人大搔头皮,例如:上班不得迟到,迟到一分钟扣月奖,十五分钟扣季度奖,半小时全年奖金统统泡汤。就这简简单单的一条,到了实施的时候可就碰上了大问题。

  分厂靠近城乡结合部,所有从总厂来此上班的工人同志全都是由厂车接送。结果有一天,厂车进分厂大门的时候竟然晚到了四十五分钟,一车的员工集体迟到!驾驶员解释说:堵车。那平时为什么没堵车?回答说:今天路面上发生了车祸,四车前后相撞,把道路全给封死了,怎么开?又一回,厂车又迟到了十来分钟,怎么回事?车上有位员工拉肚子,一路上拉了好几次,都是阶级兄弟嘛,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拉在车上是不是?于是这车也就只能开开停停、停停开开了。那么,这位拉肚子的阶级兄弟就不能不来上班吗?不,他不肯,死活都不肯,他是谁?范国忠。

  这怎么处理?管理层坚持要按《负工守则》办事,既然一车人迟到,那么就扣这一车人的奖金。制度不容亵渎。总厂工人又怎样?进什么庙就得烧什么香。

  那你就去扣吧。迟到的人反唇相讥,只是要请你计算得清楚一些,迟到半小时扣全年奖金,那么四十五分钟该扣到猴年还是马月?还有的人则提出:一步跨上了厂车,就应该理解为已经踏进了厂门,又何来什么迟到不迟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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