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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三


  让一步,问题当然会迎刃而解。好在白明华是用笑脸看着他,好像是真的要和他交朋友。刘安定觉得退一步也没什么,人活在世上本来就不容易,该低头时且低头,这又有什么。他能这样公然威胁,我为什么就不能口是心非。刘安定长出口气调整一下情绪,带了笑说:"你这家伙,我这辈子算是离不开你了,也好,这回我再靠你一回,反正咱们是朋友,这回我的教授就包在你身上了,评上是你的功劳,我会一辈子谢你,评不上是你的失职,我会一辈子骂你,你就看着办吧。"

  白明华很开心地哈哈笑了,说:"好你个狡猾的刘安定,怕是你哄我给你评上教授了,你的翅膀硬了,官更大了,然后你恩将仇报,置我于死地。但不管怎么样,我帮人要帮到底,反正我已经把你帮成校长助理了,即使你恩将仇报,我也问心无愧,图个心里坦然。这样吧,这次我帮你活动,保证让你评上教授,怎么样,我这个朋友够可以了吧。"

  刘安定也跟了笑。他明白白明华已经开始忌妒他了,在这种情况下能表态保证让他评上教授,这确实是一个意外。这也许是和飘飘有关,让他不仅在飘飘的事上睁眼闭眼,在别的事上也能够合作。看着白明华,刘安定突然感到今天白明华有巴结他的意思,也许是白明华觉得他无力阻挡他当教授,也许是觉得如果阻挡了,两人就成了仇人,他完全可以利用校长助理这个权力报复他。官场最讲和为贵,白明华不是傻瓜。刘安定心里不禁有点高兴,更为校长助理这张虎皮自豪。如果没有这顶官帽,白明华根本不会在意你刘安定,更别说保证让你评教授了。刘安定觉得也应该给人家一个台阶,便说:"你放心,朋友的好处我不会忘,朋友的坏处我也能谅解,因为我们是朋友。"

  两人都笑了。白明华想试试刘安定对今晚他带飘飘出去的看法,便问刘安定刚才干什么去了,刘安定说什么都没干,和吴学才聊了一阵。白明华故作惊讶说:"也许是我的眼花了,刚才我好像在街上看到你的车了。"

  刘安定脸红一下,他觉得白明华是有意要挑明这件事。也好,如果挑明,他就把利害给他讲清,要他收敛一下。刘安定说:"我也好像看到你的车了。"

  情况已经明白了,刘安定不想管这事,或许是不想得罪他。既然这样,再提这事就有点过分了。白明华将话题转到工程上。他觉得上面分期拨付工程款太慢,如果按拨款的进度干,水库和渠系配套三年后才能完工,而一两年后胚胎移植的牛就会大量繁育,那时如果没有能够灌溉的人工草场,移植牛的喂养就是个大问题。白明华的意思是现有的钱只买设备和工程原材料,其他工程款和人工费暂时拖欠着,等后年的款拨下来再付。刘安定同意白明华的意见,目前情况下也只有这样了。刘安定觉得也正好说说喂养移植牛的事。刘安定说:"现在看来,引进的种牛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公牛精液少,母牛排卵能力差,使用促排卵技术,排卵数也比我们的当地牛少许多。繁殖能力差,其他适应能力也差,这就给我们提出了不少问题,原计划移植后母牛继续让农户饲养,现在看来行不通了。移植牛容易流产,良种牛又有这么多缺陷,饲养过程中肯定问题很多,出现的问题农户无法解决,成活率肯定要低,这样会造成大的损失。吴学才提出移植后的母牛由良种场饲养,这是个目前惟一可行的好办法,我们饲养不仅可以提高成活率,还可以摸索经验,培训农民,为以后大规模发展打好基础。"

  想法是对的,但这又要花一笔钱。两人商量后决定和县里开个协商会,让县里也筹点钱,把这件事落实下来。

  白明华回到家,妻子并没有把饭摆在桌上等他,而是独自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白明华以为自己看错了表,回来的早了点,再看一眼,没错。问妻子怎么了,妻子半天才带了哭音说:"组织部已经和我谈话了,要我到老年活动中心去当副主任。"

  白明华心里止不住一惊。这样大的事,事前怎么没一点消息,自己也是学校的骨干中层领导,和校领导们的关系也不错,怎么事前也没一个给他透个风,更没和他商量商量。老年

  活动中心只是个附设外围机构,主任的工作也只有两项,一是陪玩,二是送葬开追悼会,更何况主任还是个副的。党委办公室副主任去当活动中心副主任,很明显,这是弃之不用,这样悲惨的结局,在学校历史上还没有过。即使弃之不用,学校可安排的地方也很多,比如到处室任个书记,到系里任个支书,这也算给留点面子。白明华感到有点可怕。打狗看主人,这分明是在打他的嘴巴,把妻子扔到那样一个地方,分明是学校没把他放在眼里。老书记退后,他虽然感到没了后台,但也感到少了顶绿帽子,心里轻松了许多,更没有其他的担心,他认为自己是有能力的,是可以凭能力干下去的,计委那个副厅级待遇的顾问就是靠自己挣来的,还有西台县的副总经理,也是全靠自己。现在却让他一下感到了危险。从教务处长到科研处长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虽然这两个处长没什么差别,但调换你就说明你不能胜任,就说明领导对你有了某种看法。虽然混了个顾问,但顾问只是个虚名,实质待遇并没有超过教授,他现在拿的也是教授工资;西台县工程是自己一手搞来的,却费了大劲赔了悦悦托赵全志才讨来个副总经理。白明华感到一阵可怕。处在权力中心的妻子都被一下踢了出去,已显现出步步失意的他,说不定哪一天也会被一脚踢开。

  妻子仍然呆坐着,看来这件事对她的打击不小。白明华心里也不禁一阵发酸,倒不是为妻子,妻子到一个养老的地方也好,消闲自在,他是为自己悲伤。他来到妻子身边,抚摸了妻子的头发说:"其实也没什么,咱们不缺钱花也不缺房住,日子过得花天酒地,也可以了,你也累了,也该退下来歇歇了。"

  妻子说:"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就是难受,给我个主任还说得过去,也算升了一级,可给个副主任,明显地是被贬了,明显地是对一个人的全盘否定。我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好像是给国民党干了,我又没犯错误,凭什么这样对待我,让我还有什么脸再去见人。"

  看来这件事确实对妻打击很大,在他的印象中,妻还从来没有这样失神伤心过。记得那次和老书记在床上被他发现,他骂她打她,打得她满屋乱跑,她也没这么悲伤;让邻居把这事传了出去后,她也没说没脸见人。看来丢官比做婊子更没面子,更让人难堪。白明华不由得心里一阵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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