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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女孩是按时间顺序讲起的,显得很有条理,她是在省城一个叫小河公园内的民工市场被骗的,当时她正在里面徘徊,一个中年妇女就走过来问她做不做服务员,说供吃供住,每月给800元。那时她和妹妹刚来省城没几天,妹妹已找到了一分在复印社打字的工作,可她还没有头绪。心想:“虽然不是什么大饭店,但每月给800也不算太低,就先做着吧!”这样,女孩就跟中年妇女走出了公园,并随其上了一辆微型面包车。可上了车后她才发现,车上除了司机还有两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她就觉出有些不对。等车出了省城,她才彻底明白过来,她嚷着要下车,一直虎视眈眈的两个横肉男人却突然发起横来……女孩的讲述很精彩,她甚至还用“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来形容自己当时的无奈。

  女孩子所说的“小河公园民工市场”,我并不陌生,一段时间以来,它经常出现在省城各媒体的版面上或栏目中。那是一个非法的自发聚集的民工市场,由于缺乏管理和约束,里面藏污纳垢,骗术百出,而且还对公园和当地的居住环境造成了恶劣的影响,市民们怨言四起。城管部门曾多次对该地进行大规模地整治行动,每一次都对媒体宣称效果显著,可每一次整治之后,这个非法民工市场也总是死去活来,让城管人员大跌颜面。后来有关部门在公园附近成立了一个正规的民工市场,以期能解决这块城市的“癞头疮”,但没起什么作用,原因很简单,找活的民工都没什么钱,虽然正规民工市场的收费很低廉,但想让还没挣到钱的他们先付出点儿,谈何容易!

  女孩被带到那个小镇山坡上的酒店,当晚就在一个房间里被几个男人轮奸了。随后那几个男人便强迫她接客,女孩不从,被打得鼻青脸肿,可女孩还是拧着性子,宁死不从。后来女孩就被带到了一个大铁笼子跟前,里面是呲牙咧嘴的四条狼狗,一个男人恶狠狠地说:“再不答应,就把你扔进去喂狼狗!”女孩当时眼前一黑,就瘫倒在了地上……女孩说她接的第一个客人就是当地一个满面红光的矿主,满身的煤烟味。

  投诉女孩姐姐讲述大体上很平静,看不出激动的样子,这使我忽然觉得她的心深不可测。她讲述的时候,不时地会用那种暧昧的眼神看着我,我便心神一荡一荡的,有点飘飘然,我知道,在她的眼里,我俨然是一个救美的英雄了。我也不禁惋惜,要不是她已经破罐子破摔地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倒不失为一段众口相传的“浪漫佳话”。

  那天晚上被我们的暗访惊动了,一共五个女孩子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几天后,她们便突然被放走了,走的时候当然遭到了酒店里几个男人的告诫:不许报案,不许找记者,否则她们的人身安全会得不到保证,而且她们的事还会被公布于众。末了一个男人还威胁:“你们就是报了案我们也不怕,我们有后台的,不信你们就试一试!”

  走出姐妹俩那间简陋出租屋的时候,我心中还唏嘘不已: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让那些歪瓜劣枣糟蹋了呢?完了,她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我们是第二天又去了小镇的,摄影记者就在那个已人去屋空的废弃厂房改造的酒店前拍了很多照片。省公安厅不是不给我们提供情况吗?我们就自己去了解,不是还有当地的广大群众呢吗?我们这次是大张旗鼓去的,犯罪嫌疑人都被抓了进去,也就不必忌讳什么了。出乎我们意料的是,一看见我们的挂了牌子的采访车,当地很多百姓就兴高采烈地围了过来,纷纷向我们表示感谢。原来,开酒店的那几个人在当地早就是臭名昭著的黑恶势力团伙,无人敢惹,这次通过我们和省公安厅的联动,几个人被抓了进去,与他们有牵连的几个当地警察也被送进了看守所,百姓们真是既解恨又高兴啊!

  我们竟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在当地群众众星捧月般的“围攻”下,我们还真找到了一点英雄的自豪感。

  恶徒被擒,恶警被抓,连同受害女孩身陷魔窟的内幕,我们整整发了一个版的报道,一版还给了一个大大的导读。不过那整整一个版的“灰色报道”,并不会让阅读它的读者的心里产生强烈的“黑暗感觉”。在写稿子时,主任孙燕就嘱咐了我几次,要从正面着手,多挖掘积极意义,把我们的英勇和公安人员的正义作为主题突出出来,因为省委宣传部刚下达一个指令:有日本商团来我省考察投资环境,一切揭露性的负面报道都不允许见报。我暗骂:“狗日的小日本来考察个屁呀,想当年都血腥考察了我们大半个中国了!”但我还是顺从了,费了一番心思,整版报道在我的操纵下都闪烁了人性的光辉。

  报纸一出来发行量就涨了5万,要知道,对我们这张发行量一直在25万份左右徘徊的都市报来说,5万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中午的时候主编就欣喜地打电话给我,说做得漂亮,要奖励给我们每个参与者1000块钱。可到下午的时候,报社还是接到了省委宣传部措辞严厉的“亮黄牌”决定,可见报道让他们震怒了。原来,在案件有结果的时候,省公安厅便慎重地请示了省里,要不要向媒体公布,省里基于日本商团考察的情况,就指示暂不向媒体透露,谁想却被我们冒冒失失地捅了出来。知道了内情,我也就理解了张处长,各事其主,各付其责,他也是没办法。

  报社该挨罚挨罚,记者该奖励奖励,主编永远都是这么公道当先,奖罚分明,这也是我尊敬他,并打算“跟定他”的原因。想着月底又有1000块的额外收入进帐,我一阵狂喜。

  就在整版报道面世的第三天,我忽然接到了张晓打来的电话,沫沫唧唧地,她没有直接说,可我也听得出来,她就是想跟我处朋友,还有意无意地,打趣似地提起那个三人同床的晚上,我那只不老实的在她身上上下游走的手。我忽然就感觉到了恶心,就擅自按断了电话。不知为什么,自打和毛毛分手后,我就对毛毛一类的江湖气的女孩感到了厌恶。张晓很知趣,从那以后再没给我打过电话,毛毛也一直没打过。

  那之后不久,我就采访了一个考上清华,却没有钱去上的学生。在那三间破旧茅草房里,面对一双父母焦急含泪的面容,面对一个男生那哀求的渴盼目光,我竟然流泪了。我本以为自己经过这么多年的历练和浸染,那颗心已不再会被打动。可人生就是这样意外连连,不经意间,一些事情,或一些事情的细枝末节,就会抓住你内心最软的那部分,使你那双久已干涸的泪腺,再次喷涌出咸涩的液体来。当晚我是握着一支含情的笔写下一篇求助报道的,我自认煽情的效果比那些“理不断,嚼不烂”的电视剧好出几倍。

  稿子刊出后,结果没有让我失望,报社当天收到的捐款就达两万余元,还有很多有钱夫妇开着小车就直接到男生的家里,非要认他做干儿子,供他上完四年大学。男生动身去北京的那天,我代表报社去车站送他,他们一家人的脸上已没了愁苦,全是灿烂的笑容,男生还一再向我表示,他到学校后会经常给我写信,放假回来会来看我。我从男生那笑得有点不诚恳的脸上,看出了他这话里的水分,但还是宽容地接纳了。真的,我一点儿都没介意,一个心理时常占据着阴影的人,偶尔实心实意地做了件好事,还真是幸福啊!

  这两个月里,黄鹂和那个周彦军的关系也发展神速,报社门口,能经常看到他们携手进出,我甚至还在一个娱乐场里,看到了他们就那么当着公众的面,嘴对嘴接吻的情景,看上去,她们似乎把爱情演绎得烈焰翻飞了。而黄鹂对我的态度却没了以前的热情,照面客气几句,仿佛和普通同事没什么分别。我内心的嫉妒由此渐渐转化为了对他们的诅咒,我竟希望黄鹂真的是患上了艾滋病,好传染给周彦军,然后就让他们带着这人世间难治之疾,也去给上帝点儿颜色看。

  上周日的晚上,在一个聚会的场所里,当徐冬向几个哥们儿宣布我有了新女友时,我再次无处可逃地成了他们瞩目的焦点,他们惊愕之余纷纷问我:又是在哪张网上捞到的?我只好委屈地向他们解释——在他们眼里,难道我只有上网找女朋友的资格吗?我对他们说:“我和刘艾丽真不是网友,不信你们问冬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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