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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2)


  
  我有很浓的离愁,虽然伍舶不止一次地承诺我们必定还要回到中国来,他舍不下这里的迤逦的风光,可是我还是有恐慌,我害怕这一次的离开再回来就完全的物是人非了。

  这里有我的少年,我年少时清纯的爱情,我的亲人和朋友们,我的中学,我的大学,我的童年时候摘下过的花。我的脊背挺直的小花匠,我的已经又旧又小的芭蕾舞鞋,我的琴谱,我的搁在杂物室里的堆满灰尘的声音沙哑的小提琴。

  还有那一年,中学长廊里吹过的风。

  在麦城的KTV里,我遇见了陈蕾,她一头长长的天然卷发,仿若洋娃娃一样乖巧,那么多年,一如既往的美丽。她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见我,愣一下,然后欣喜地叫着:“小朵?”是啊,小朵,再没有人这样叫我,她完全不知道我跟陈果的事。我依然叫她蕾姐姐,然后她说:“我在14号桌子,你一会过来找我。”

  我待她走开,狼狈不堪地逃离那里,再不要探寻过去了,陈果是属于旧日的伤痕,虽然 留下长且深的疤,永世不得消除,可是,总能让它不再疼。

  我永远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陈果时,他们俩像白玉娃娃一样规矩地并肩坐在沙发上,我害怕不经意间流露不该出现的情绪,陈果已逝,不该再让他的亡灵受到打扰。

  我的爱也消亡了。歌一直唱到散场,故事写完最后一页,旅行即将到达终点,戏剧就要闭幕,这些所有的忧伤,都比不上我对你眼睛合上的绝望,我梦想在黑暗中的高楼纵身跳下,如柳絮一般轻扬地飞起,我可以轻轻一跃,即可以穿越重重的山,丛林,大海,可是无论我往哪个方向,我奔跑得多快,我的足尖已经磨破,我的裙子也被荆棘划破,我的脸上流着泪水,我也依旧寻找不到你了。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呢?你什么时候开始不见踪迹的?我怎么一直没有发现你只剩了躯壳了呢?我爱你,我爱的可不是你的身体,我爱你身体里那个有华丽忧伤的灵魂,我坚信他决不会被肉体所驾驭,那么,他只得逃,可是,为什么不能带上我一起?我不能闭上眼睛,那些鲜血以超越我想象力的速度在蔓延,整个世界全是红色的,红色的你,红色的陈果。你的灵魂死去了,于是躯壳受到驱使前来,你经过我,再分离。其实只是视觉上的交错,潮水一样涌过,再离开,剩不下什么。我像坐在钢琴前动情地为你弹奏一首美丽曲子一样描写这个故事,可是你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擅长伪装的优伶,长袖曼舞,眼角眉梢的暧昧,都只是笑话一场。

  我的悲伤不可言说,即便翻腾得要溢出来,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我们都是听话的孩子,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一切依照既定的频率。只是不知道在另外的一个空间里,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群我们,在进行我们早已走完的故事。

  妈妈是知道我不快乐的,可是她的安慰无非是:“生活还要继续,你还小,遇上什么事都觉得了不得,其实过了也就过了,苏哲是个好孩子,快别跟人怄气了。”她打心眼里喜欢 苏哲,因为他嘴巴甜?或者总是装出一副老实的样子,再或者,是因为他争气是个研究生?没有人知道我在想什么,我一点也不恨颜然,因为已经没有力气鞭策自己。恨是需要极大的力气的,而我现在,已经把整个心肝脏肺吐出来,陪着陈果一起去了。

  经过了最初遭遇时的惊涛骇浪,一切渐渐平息下来,我预备跟苏哲结婚,所有的故事都按部就班,或许陈果只是生命中最初的悸动,一个过于残忍的插曲。我们并没有相爱过,他从来不说他爱我,他不爱我。

  或许女子最后的幸福是被深爱自己的人呵护,原来上帝真的像圣经上所言,他疼爱我,他说我亲爱的女儿,你所求的那些我之所以没有给你,是因为我想给你更好的。

  这更好的,或者就是苏哲吧。

  婚礼的日期都已经定好了,先在麦城请亲朋好友,然后再跟苏哲回去大连。我很愿意离开这里。等到我重新长出一副心肝来的时候,我才能够回来,并且对所有的往事都漠然以对,仿若不相干的传奇,听完便罢。

  果真是“双桨浪花平,夹岸青山锁。你自归家我自归,说着如何过?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待我心,付与他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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