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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2)


  
  从此不再与他说话,停了在陈家的钢琴课,托关系退了学校的寝室,搬回家里去住,偶尔在学校里遇见他,也只是敷衍着点下头,然后匆匆而过,沈家的小姐用从来没有的精神去学习,每天学到半夜一点,清晨六点起,整理了书包就拿一个本一边跑步一边背单词,中午来不及吃饭就去睡午觉,生怕下午的课熬不住就瞌睡了。沈家妈妈心疼得要死:乖囡,中午怎么样也得吃饭啊!她倒是笑嘻嘻地说:“没事,您给我准备个面包我在路上吃就行。”

  老师倒是欣喜的,看着这个娇贵的小姑娘成绩节节攀升,大有稳进名牌重点的趋势,看她越发清瘦,也并不担心,高考么,不瘦的肯定都是不努力的。在课上杜薇就语重心长地对欧晴讲:“现在好多小姑娘叫着要减肥,我们不必担心,高中就是最好的减肥药。你看看沈菲就知道了。”

  八月假期揭榜的时候,林越的名字不出意外地在那所令人艳羡的重点大学后面。沈菲站在人群中抬起头,凝视那个名字良久,眼睑湿湿的。咬下唇,发狠地坐到操场篮球架下背单词。这是补课时期,学校里只有即将升高三的他们还有即将升初三的学生,很冷清,篮球场大约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会有校队的来练习,十月有比赛,沈菲一直低头,背一会,抬一下头,眼光望远处,把单词再口头拼写一遍。

  这是炎热的夏季,树叶在晨风中哗哗作响,千万片互相窃窃私语,彼此碰触撞击,有一些早夭的落下来,依旧是青翠的,脉络清晰,她拿起一片掉在她书本上的叶子,叶子后面有薄薄的绒毛,她用笔尖轻轻地去撩开它们,风吹过来,那些绒毛就随着风四处散开去。

  阳光下依旧有影子,清晨的稀薄的阳光,清爽的风,吹到身上暖暖的舒适,他要走了,她把头埋在书本里,她又对自己说一遍:他要走了。

  眼前的沈菲已经变成一个神色淡定,衣衫华美流转的女子。就这样,从前的都过去,没有战争,没有争吵,没有谈话。

  但是,还有眼泪。

  可是眼泪是多么徒劳无用的东西。
  我深信一切的事情最初都有预兆,一切的结果最后都有原因,万物有起始,万物有终结,现在我跟沈菲在一起,我们坐在干净的星巴克,可是彼此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始说话。她的手腕上戴一根细细的玫瑰金链子,顺着她手的动作在洁白的手臂上滑来滑去,她忽而对我莞尔一笑:“小朵,我有一次做梦,梦见我上德语课时老师叫造句,我就说:‘树叶落下落下落下。’是不是很像你的风格?”顿了顿,“我下个礼拜就要出去了,可惜欧晴……”她的神色有浓郁的悲伤,或许每个人最持久单纯的友情全是在高中里产生,因为小学初中还不懂事,而大学的,大家来自天南海北,聚在一起时,或者依依不舍,等到真的离别,很快就会忘记彼此,只有高中的,家都在一个城市里,偶尔回去,遇见了,还可以保有浓浓的青涩的味道,即便,再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但是那份感情,总归是在那里,在那些一同走过的小路上,在一同唱过的歌里,在某一个课堂上互相传递的那些细碎的小纸条中。

  那么,爱也是如此么?

  “去哪里?”我把方糖放进咖啡里搅动。

  她对我微笑,嘴唇边的笑容轻薄易脆,似乎只需要极其细微的一点震动,那些笑容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玻璃掉进水里,透明地坠入。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是这样的,慢慢展开然后慢慢离开。像一朵花盛开在黑夜里没掉了颜色,只剩隐约含混的馥郁的气息,但是后来就会褪色了。沈菲把手放在我握住杯子的手上,那只手跟从前一样纤细洁白,有所不同的只是现在留起来透明的指甲,她转移话题说:“小朵,你记得从前,我们三个在寝室里每天晚上闲聊吗?”

  “呵呵,那个时候我们都被高考吓死了,每天就只想着考不上大学怎么办啊?你还记得那一次为了一个月考,你背书的时候差点憋昏过去么?”

  “嗯,那次太紧张了,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怎么就觉得背不出书是天大的事,我熬了一整晚上,明明背得很熟了,但是一遇上那个老师,嗳,我现在想起她的眼神来还是有点后怕。”

  “那个时候,你跟欧晴都喜欢一个叫林越的男孩子。”我说。以为她是要有一些慌乱的,她呵呵地笑出声,那里有些微的自讽:“是啊,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都欲罢不能了。”

  麦城虽然很大,但是大多数是一些郊区,真正繁华有人烟的地方并不大,全都聚拢在一个小小的范围里,像样的街道也就是那么几条,走来走去,一个下午就可以来回逛上好几遍。这一年的冬天城市里下了罕见的大雪,雪深得可以到达膝盖去,政府派出专人来铲雪,那些原本洁白的结晶被铲子掀起,然后扔到一旁去堆积,变得黑白交杂,但是路清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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