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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4)


  
  那天晚上陈果和颜然就在每一个节目的结束和开始之间出现一下,我就在节目的交替之间抬一下头,接着再埋头看书,又或者在陈果站在帷幕边露出半边身子半边脸的时候,我偷偷地看他。那个时候林越对着麦克风弹吉他唱了一首他自己写的歌。

  欧晴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林越,他单薄的身子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可以看见他完美的尖尖的下巴,他的声音超越我想象的清澈,里面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独有的豪情。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失去过什么,他还没有经历过什么,所以无法表现得如同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神奇并且成熟完美,凌驾一切。可是他那种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满不在乎的表情,就足以倾倒一片女生了。

  沈菲上场的时候,我跟欧晴拼命地鼓掌,她在台上特意地向我们坐的地方还以微笑,她穿着一双白色的芭蕾舞鞋,还有洁白的天鹅裙,她小小的足尖并不是非常标准地立起,手臂作出拥抱的姿势,头深深地低着,然后旋律响起,她翩翩起舞。她的修长的双腿灵活地在木地板上跑动,长发完全的被绾起来,用纯白色的宽大的、带着蕾丝花边的带子结成一个髻,微微坠着纤细的脖子向后仰着。

  早在节目排演的时候,沈菲对我说过,她从前学习芭蕾舞时脚踝曾经扭伤,所以后来就没有再接着学,但是她被指定了要出一个节目,与其傻乎乎地朗诵,还不如就跳一段久违的天鹅湖。“你瞧,”她那天笑嘻嘻地伸出她的赤裸的足,我看到她的大脚趾跟二脚趾已经一样齐,并且有些微的弯曲,她接着说,“如果接着学下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所有的跳芭蕾的演员们,她们的脚从不轻易示人,因为跳得多了,就会变形,非常的难看。”她说这个话的时候小脸有淡淡的心疼,又有一些庆幸和惋惜的样子,垂下去看自己的脚的眼帘有长而纤细柔软的睫毛,很美。

  我跟欧晴都坐在台下安静地看她表演,忽然在一个跳跃的动作里,她好像是一下子承受不住发髻的重量,又或者是脚尖滑了一下,她重重地跌倒在舞台上。站在帷幕后面的陈果第一个跑上去托起沈菲的腰,我看见她疼痛的眼泪顺着直挺的鼻梁滑落,所有的观众都纷纷站起来,探头过去或者直接涌到台上去。

  沈菲无疑摔得很严重,我挤不到她的身边,只能听到人群中细细传播着的各种消息,很快的,医院的车开来了,沈菲被送到医院,而演出还是照常进行。礼堂很快恢复了安静,陈果和颜然依旧用一中一英的方式报幕。

  下一个节目,下一个节目……

  “我们去看看她吧!”欧晴的脸上毫不掩饰地写着关切,我想了想,然后说:“她爸爸妈妈都在的。明天吧!等明天她好一些,我们再去。现在去了,也见不到她。我想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我单独走到第二出口,礼堂的外面是小小的花园,十月,有凉爽的风吹过,风里有清冽的夜来香的味道,我看见一个高高直直的身影在一排自行车中间娴熟地开锁,然后他拉出一辆,骑上扬长而去,我记得他的脊背,那是林越,他的车应该有很多年的历史,因为有吱吱嘎嘎的夸张的响动声。后来,就凭着这样的声音,老远就能知道他从哪个方向到来。

  我拾到一朵被路人摘下又丢弃在枝桠上的花,她还没有开放,是个小小的花骨朵,修长,光滑,有明黄的,像蝴蝶一样的花瓣,它在有月光的夜晚安静地盛开,盛开得那么厉害,仿佛连花瓣都要掉下来,可是一到白天,它们就把所有的花瓣收起来,皱巴巴的像揉坏了的书页。如此几夜,它们就凋零过去了。

  我把花骨朵外面裹着的绿色表皮撕开,然后对着花蕊轻轻地吹几口气,那个花骨朵就如同一瞬长大一样,盛开着,我把它放在园子里的枝桠上,低语:“也不辜负你来一回,盛开一次,只有一夜,但是那么美,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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