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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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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愉快的心情,怀着对余智斌的无限念想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大爱走进了延窑水库周围的一片峡谷。这些年,塞北县大大小小十四个乡镇她几乎跑遍了,惟独水库后面的这片地方她还没去过。她有一种直觉,她觉得这是块神秘诱人的地方,一定蕴藏着还未被人发现的历史文化。 五年前的延窑水库是另一番样子。由于库区流域地处采油区,当时环保设施差,一下暴 雨,原油流入水库,水面上就漂浮着黑乎乎的石油,影响到塞北人的饮用。就有人发问:延窑水库到底是水库还是油库?经过塞北政府几年的治理,终于还延窑水库一个清丽迷人的真面目。 延窑水库原先并没有多少水。一九七七年的夏天,烈日炙烤着连绵不断的黄土高原,山被烤得焦黄,地面干燥得迸裂成一块块,草枯树干,庄稼没收成,井里的水供不上喝。人们长跪在荒芜的杏子河滩上虔诚地向上苍乞雨,却总不见老天爷显灵滴下点零星细碎。街上,时常能看到一些光着晒得黝黑的脊背、肩上扛着纸糊神像的汉子急速地狂奔而过,边奔边高声呐喊着“让开!让开”!路人纷纷躲避,惟恐惹了神灵。妇女们见了要慌慌张张地将自己的女儿赶快拉过背过身去,说:“快不敢让神神看见!女的会冲撞了神神!他们扛上神神就谁也不认得了!能趟江过海呢!” 大旱之后,连续下了好些天的大雨,引发了巨大的山洪。洪水由山顶顺着各条沟渠一路咆哮下来,路被冲毁,树被连根拔起,许多靠山的窑洞塌掉。杏子河上游的诸多小水库水位纷纷上升,最终决堤一泻千里,顺着杏子河一路狂淹无数村庄,就连著名的革命名城延定市也未能幸免,被淹得一片凄惨狼藉。延定大桥被冲毁,死了太多的人。而在这场天灾中,延窑水库不仅保住了自己的平安,还为自己积聚了大量的水。 山峦从眼前横走,峰巅从苍穹落下,像颓危的城垣、废弃的城堡,凝郁着一种静绿和冷翠。而夜露正瑟瑟坠落,石罅也袅袅生烟。仿佛那地崩山裂,那一声霹雳,都在默默地孕育着。大爱入神地看着,蓦地,她听到了一声鸟的啼鸣,“咕咕——咕咕”,遥远、纤弱、飘忽不定,像一根扑不到的游丝,又像悬崖上飞泄而撞击的流泉。 视野里仍不见一个人影,幽溟的青色中,只有山在静思,云在飞卷,雾在涌流。肃穆与搏动交织,空灵与沉重盘绕,让人感受到一种神秘,一种幽远,心中不由生出一种敬畏和倾倒来。 寻着那艾怨的啼声,大爱走过一段险峻的山路。陡然间天昏地暗,朦朦水汽中耸起了两座朱红的悬崖,天空低垂的云遮掩了山崖顶端,只有垂落的激流、下挂的瀑布一味地用那白色的水线、宽阔的水尺丈量着,倾听着,转瞬化为泄不尽的山雨,落地后又变为浮邑的沧烟。 大爱诧异地站在崖下,听水声如联翩的沉雷,不息的鼓声。她惊异于塞北居然有这么雄伟的山,这么吼啸的水,这么急骤的雨,这一切的一切仿佛已攫住她的灵魂,将她的实体化为了乌有。 “咕咕——咕咕”,让人心碎的啼叫声又传了来,淡而又淡却勾魄销魂。 大爱四处张望着,寻着鸟儿的踪影。 后面走来了一个挑着担的汉子。 “大兄弟,请问山谷前面有人家穑俊?/p> “有,再往前走,就是无定崖村。” “无定崖?这名字可真奇怪!村里人口多吗?” “不多,就几十户人家。你要去村里?” “对!我是县文化馆的干部,来这里下乡。我还从来没到过你们这儿。你们这里可真美。山是翠绿的,崖壁竟然红的。” “美是美,可从来没外人敢到我们这儿来。这片地方气候温差大,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一下暴雨就发洪水,水涨得老高,常常翻船,掉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出来。你还是头一个到我们这来下乡的干部呢。” “噢,那我来对了!你们村有文化站吗?” “嘿嘿,我都闹不懂是甚,从来没听说过。我们村就有几个在外面上中学的学生。放假了才回来。有点文化。”汉子憨厚地笑着。 “那村里有学校吗?” “也不算是学校。一个从杏子村嫁过来的新媳妇在几孔窑里给几十个娃娃教书。” 大爱暗暗惊道:又是一个三爱!说不定还是三爱的学生哩。这次下乡她还有个任务,三爱上回临走时留了她出演唱专辑挣的十万块钱,让她在塞北再寻个最穷的村子建所希望小学。看来这是个合适的地方。 “对了,刚才我听到一种鸟叫声,咕咕——咕咕的,是什么鸟?” “是鹧鸪鸟。初夏爱飞来,叫唤着让人耕地播种。” “是人们常说的布谷鸟吗?也叫杜鹃?”大爱问。 “这个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有人说它是叫魂鸟。” “叫魂鸟?哦,难怪它的叫声听起来这么揪心。” 汉子告诉大爱,这鸟是一个孩子的亡魂所化。唐代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惨烈的阻击战。一千名唐朝将士全部战死,连跟随亲人远戍边关的妻女也纵身跳了崖。现在,每当夕阳下,流泉之中仍隐约闪烁着血影,夹裹着不息的呼喊,文人雅士们称这儿为“碧落崖”。这场阻击战中,活到最后的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和她五岁的侄儿。姑娘站立在一千名烈士之间茫然回顾,双眼喷火,口中溅血,挥舞着宝剑迎向蜂拥而来的顽敌,终寡不敌众,在砍倒了几个敌兵之后,抱着敌人的首领从悬崖跳下。她的五岁的侄儿,一声声呼唤着“姑姑——姑姑——”也追逐着她的踪迹跳下了悬崖。但这幼小的亡魂在坠落中随风飘荡,化作了一只鸟儿。于是,这碧落崖上便永远回响着他的喊声“姑姑——姑姑——” 汉子走了,大爱呆呆地立在原地,耳边仿佛仍然回响着那一声“咕咕——咕咕”的呼唤,而这叫声又依稀幻化成了刚儿的叫喊。大爱的泪夺眶而出,难道,难道这鸟是刚儿的亡魂在追随自己而来?不然为何她一进山这鸟儿就追着她不住地啼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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