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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小爱家的窗户前趴满了人。窑内,张赛赛正气呼呼地打着小爱。“你这个小婊子,我叫你再顶嘴!看我打不死你!我叫你再不听话!”张赛赛边打边高声地叫骂着。

  小爱蜷缩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母亲。自从小爱把母亲的秘密告诉了父亲之后,厄运就降临到了小爱的身上。这段时间,母亲不知道打了她多少次。如今发展到小爱看母亲的眼神或表情稍有不对也要被打。倘若小爱犟嘴,那更是不论青红皂白抄起“家伙”就开始收拾。母 亲收拾起她来狠之又狠。“家伙”包括笤帚、擀面杖、鞋、卡子等等一切“方便有效”的物品。而打她的部位也是没有选择性的,头,脸,后背,胳膊和腿,只要能顺手够得到的地方那就是施虐的战场。

  今天早上,小爱端着尿盆往出走,一紧张往地上洒了几点尿,就又招来了一顿狠狠的打骂。

  母亲每次打小爱都高声地叫骂着,揪着小爱的辫子,使劲往反方向掰她的手指头,或者拧她的嘴,令小爱在极度疼痛的同时也觉得尊严尽失,惹得周围的许多人围到窗上窥视。家里的窗户纸不知被人用舌头舔烂了多少回,又被反反复复贴上了多少块的补丁。而母亲打她,她却是不能躲闪和抵抗的,稍微一躲或者一挡,母亲就歇斯底里地大吼:“好呀小爱,你竟然还敢打我?!”于是换来的是更猛烈的收拾。

  小爱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母亲大概嫌父亲到了周末又没有回家,或者是嫌她在二毛家看彩色电视太久,将她喝令了出来。小爱看得正上瘾,有些不大情愿,磨磨蹭蹭的。在路上,母亲使劲地踢她,将自己的高跟鞋都踢飞了,却又喝令小爱捡回来,小爱不肯。母亲就冷着脸自己捡了穿上。一进家门,母亲就将小爱按在门角里一顿暴打,她用笤帚在小爱的脸和头的正中间狠狠地抽。小爱捂着头凄惨地哭叫着,渐渐如一片槐树叶般飘落在了地上。

  父亲听说她总挨打,回来了,心疼地抱着她,责怨母亲下手太重,咋能这样对一个娃娃?母亲却说不打不成才,还将父亲一顿恶狠狠地臭骂。父亲怒气冲冲地出了家门,又一段好长的时间没回家。

  小爱生活在暴力的阴影中,她每天在恐惧中战战兢兢地生活、上学,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又要被打。

  她想不通母亲为何这样暴躁和肆虐。她只是觉得母亲太残暴太心狠太不温柔了。在家里很少能看得到她的笑脸。如果说能看到的话,那就是她赢了钱或者她精心打扮好要出门的时候。她总破口大骂小爱是她的累赘,说她不该生下小爱,骂父亲没本事,挣不来大钱,骂三个姐姐不是好东西,从不叫她妈,不把她正眼看。

  小爱陷入了深深的苦闷中,她甚至怀疑张赛赛究竟是不是自己的亲妈。她在心里不断地反复地想,是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要像她一样要挨自己母亲这么多的打骂?

  她突然想明白了:怪不得大姐她们三个没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怪不得她们用那样的眼神看母亲,她们一定比她挨了更多的打,她们是害怕母亲的打骂才不与母亲生活在一起的。

  小爱想逃出去。她想去找姐姐们,和她们生活在一起。她想那样就可以避免掉母亲的打骂了。可一想到母亲曾恶狠狠地威胁她不许去找姐姐们,即使遇着了也不许说话,如果被她发现了她就要打断小爱的腿。小爱就又绝望了。

  小爱想到了死,她想与其被打死还不如自己死了算了。她曾经看到来塞北演出的杂技班的一个女孩,被人顶在高高细细的木杆上做高难动作,由于一紧张没做好一声惨叫从高空中掉了下来摔断了腿,却还怕再挨班主的打,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最后还是吃了几个米花糖上吊了。小爱觉得那个女孩就是她的影子,只是女孩比她有勇气得多。因为小爱曾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用家里的水果刀在自己的手腕上划,破了一点就很疼,流了许多血,小爱害怕疼,更害怕看到血,于是她就放弃了。

  她苦苦地不断地琢磨,究竟怎样死才能不感觉到疼不流血呢?

  小爱绝望之极,她想自己连死都不能,注定是要在这个世界上继续受苦了。她惟一的快乐就是找二毛和小三他们玩耍。她觉得他们对自己好,老护着自己,还敢和母亲顶嘴。二毛说了,如果母亲再打她,他就要找一帮哥们儿收拾母亲。

  母亲终于打累了,转身进了后窑。眼看上课的时间就要到了。小爱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背起书包悄悄溜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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