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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肖平回家之后就把这事对男悟讲了。男悟问这个张子君是个什么人?肖平说就是死了媳妇的那个同学。男悟猛然想起肖平曾经对她讲过,因为印象不深就没记在心上。她责怪肖平怎么办事不看人,竟跟这类提不起分量的人帮忙。她手头上有低息贷款指标,可那是要看对象的。他给你多少好处费?现在金融部门贷款都是这样的。肖平把眼睛瞪得老大说,你怎么能对我讲这种话呢?我能拿他的好处费吗?你知道吗,我想帮助他,在他颓废的时候拉他一把!男悟也把眼睛瞪得同样地老大:你凶什么?我这人就是这样,给别人帮点小忙也要让它发挥最大的经济效益。绝不给对自己无益的人帮忙。肖平大失所望地望着男悟,你太自私了!男悟说,自私有什么不好,一个人连自私的本性都丢了,还算是人么?肖平不想跟她再争执下去,委屈求全地把语气压低了些:这次你就不能把本性丢一回吗?男悟说:行了行了,我答应你,这次白帮忙一回!

  男悟这回忙是帮了,可连续几天为此唠叨不休。她一直心中愤愤不平的是没有得到应有的好处。她甚至把肖平看成异类怪物,自己的事情忙都忙不过来,居然有心思给一个地痞流氓帮忙。别人家的孩子总是生下来就起名的,可大雨除了大雨这个小名之外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有,而且就连这个小名都很少用过。她觉得这种事情出现在穷人家里情有可原,但出现在一个作家家里不能不算是一件怪事,肖平声辩过这事的责任不在他,他先后给大雨起过二百多个名字,都被男悟一口否定了。男悟对孩子名字的基本要求是好听好写好看意义深远与众不同,肖平似乎还达不到起这种高级名字的水平。所以大雨的名字问题一直久拖不决。

  张子君的资金问题总算是迎刃而解了。他店子的筹办工作也进展得很顺利。在肖平的帮助下,在报社综合贸易公司租用了一间三十来平方米的门面。这间房子位置很好,临正街繁华地段。在第一次商品经济大潮中,报社将它租出去办酒吧,发生过多男多女混居一室的淫乱事件,所有正在做爱的人都落入了法网。后来由别人租用,又连续死了两个人。一系列意外事件的发生,人们认定这房子是不吉利的,再也没人租用它,阿伟也对它深存芥蒂,只摆了一张旧桌在里面做摆设。阿伟顺乎人情租给了子君后,子君将它布置得焕然一新。门庭上额是肖平手书的金色钢字:中华一绝千层饼。醒目得叫人刮目相看。开业那天,肖平把他平时常来常往的朋友们都请来,还有些文艺界的朋友也提着鞭炮上了门,这完全是给子君壮声威的。

  还算是一个热闹场面。本来不大的屋子就显得特别拥挤,大家入座时硝烟还没有完全散去。浓烈的火药味儿还在瓜子糖果上边飘来飘去,女人们在嗑瓜子时还感到有些呛人。坐在刘亚琴旁边的叶蔓好奇地看着里面靠墙处那群不明身份的人在互相碰撞,她突然觉得有数束目光不怀好意地盯着她们。离他们最近的立乔感到身子被谁撞了一下,似乎是在别有用心地骚扰她,便用鄙夷的目光对他们进行了狠狠地挖苦。作为老板的张子君全心全意地张罗着左右,脸上不再深刻不再苦涩不再晦气,奔放着前途无量开张大吉的笑。望着春风荡漾的张子君,阿伟说,今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叫一声就行了。我不在,立乔也行。子君说那一定会添许多麻烦的。立乔笑道,说这话干吗,同船过渡是百年修造,难得封一起,你财发了我们也沾光。子君心里变成了一窝蜜,觉得肖平的这帮朋友就是够义气就是与众不同。

  这时,靠墙那桌不三不四的人群中,一个瘦高个子的人站出来说话了。他神气十足地对张子君说,大哥,在这个地方开店你放心,没人敢欺负你的。我们这伙人说上就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人嗓门儿特高,像是在唱,把肖平他们这桌的目光全吸引了去。这时叶蔓觉得有人把她碰了一下,她看了立乔一眼没说什么。只见子君扭着瘦个子男人的脸说,你好好看看,这桌全是记者作家什么的,是我的高层朋友。你们这伙歹徒在违法犯罪时千万别冲他们去。瘦高个子说那是那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时,坐在最外面的一个精精干干的小白脸拿起一个巴掌大的小黑色皮包高高举起,问这是谁的?叶蔓一看便知是自己的,原来已经不翼而飞到了他的手上。叶蔓说你真行啊!小白脸走过来非常轻松地递给她,说物归原主,玩笑而已。他似乎确实不在乎那个钱,心里很坦然,张子君走到叶蔓旁边说,你们知道这位小姐吗,告诉你们,她就是地委书记的千金小姐。你们好好看看,看清了没有?满桌人都答道:看清了。张子君说看清了就好。就凭她你们就不敢再嚣张了。她老子管坏人也管好人。你们为非作歹,她老子一个眼色就可以把你们一网打尽寸草不留!

  于是大家都开心地笑。肖平这才明白知识分子和流氓阿飞都来庆贺子君来了。

  从千层饼门店出来,林萍对阿伟说她今天家里有些事,要提前回去。阿伟就让她提前下班走了。然后大家陆续散去,小玲跟在阿伟身后,阿伟把摩托车推到公司过道上锁着,就同小玲一道进了经理办公室。他随手关上门,斗志昂扬地靠在门后,捧住小玲的脸蛋就亲,说宝贝儿宝贝儿都把我想死了。小玲冷笑一声说,真的想我么?你倒过得逍遥,肚子里的东西都一个多月了,你连问都不问一声。阿伟松开手,板着脸解释道:你看我公司多忙,千头万绪的事,就是一个字,忙。你要是我早就趴下了。说着不由分说地把她横着抱进了办公室里间的小床上放着。床上随着气候变冷增添了两张新被套,小玲感觉出躺在上面的松软和安详,如轻飘飘的游丝浮云将她托起。她侧着脸问他究竟怎么办。阿伟说从计划生育政策上说算计划外怀孕,他做了个用刀砍掉的手势。小玲觉得这个手势太恶毒,就掉着脸老大不高兴了。阿伟依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双脚互相勾结把鞋脱掉,接着躺在床上对小玲巴结地说笑。枕头矮了。小玲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对他说。阿伟将手递过去伸到她脖子后面,小玲亦将手伸过来,相互为枕优势互补。窗外嘈杂的噪音在玻璃上来回碰撞着,乱七八糟地扰乱着他们的视听。小玲死死地闭上眼睛,阿伟笨拙地将她层层剥光,然后又剥光自己。已经完全展开的两人像两条刚刚洗净的白鱼。先前盖好的被套已被他们七上八下的脚蹬到床的另一端去了,一只被角垂在地上。阿伟将被子重新盖好,用手摸她一会儿,缩下身子准备用口,小玲捂着不让嘴去,说没洗的没洗的。阿伟又将身子拉直,躺在她上面了。小玲说戴个套子。阿伟就有些不情愿,他向来认为戴了套子就是弄虚作假自欺欺人,所有感觉都失真了。一阵急风暴雨之后,小玲不由自主地昏厥了过去,阿伟伏在她身上很久很久,慵倦地不愿起来。末了他拔出套子举得老高,望着那袋白黄色粘稠的液体说,你知道吗,这可是人类良种,里面完全是天才伟人呢!小玲说那你就送进精子库呀!阿伟叹了一声,顺手将避孕套扔进了垃圾桶,一副浪费人才又于心不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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