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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一会儿,阿伟若有所思地道,我就不明白,你怎么给立乔帮忙呢?平常没见你们有什么来往。肖平说以前在同一个家属院住过,是熟人。阿伟说熟人多着啦,你能否坦白一下你们的关系?是情人?朋友?都不像。肖平摇头否认。阿伟说,其实嘛,你跟她玩玩也可以,胖乎乎的,感觉不错。那是种人享用的原装货,用起来舒服。你别看那些苗条秀气的女人,都是他妈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压在她们身上硬邦邦的,就像坏了弹簧的沙发,品不出好味儿来。肖平说,你小子太好色了,怎么开口就是女人呢?阿伟满不在乎地说,看你看你,还作家呢。好色是男人的本性。不好色的男人就不懂得生活不懂得生命也绝不正常。对待女色的正确态度应当是好而不贪,知足常乐。万恶淫为首,那指的是贪色,荒淫无度。说着哈哈大笑起来,震得房子沙沙作响。走过来拍拍肖平肩膀说,别走了,今天老兄请客。走,下楼去把林小姐叫上陪咱们喝两杯。肖平推辞道,我又不喝酒,何必呢?阿伟捶他一拳说,告诉你,还只有你来了我才这样高兴。今天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不要拿腔拿调的。肖平无可奈何地笑笑,于是三人一同去了酒店。

  肖平根本没有心思喝酒,百无聊赖地坐着。一边抽烟,一边取出一盒刚买的火柴数数,看够不够一百根。阿伟和林萍谈着生意上的事。菜上来了,林萍先呷一块说味道不错,又用筷子夹一块递进了阿伟口中。因没喂到正中位置,菜也差点掉了,阿伟嘴上沾了若干油腥。林萍连忙掏出手帕去给他擦嘴。肖平这才看出来,这两位早已如此这般了,他在这里只不过一个陪衬而已,熟人看见正好掩人耳目。吃菜喝酒时,两人免不了作些亲昵之态。肖平看不下去,终于发话了:看在本人的薄面上,你们能不能收敛一点,不要惹得我眼馋了。阿伟说我俩悠着点儿便是,不会让你看见细节的,否则就要写进小说了。林萍拧住阿伟的脸蛋说,你呀你呀,太放肆了!阿伟作痛苦状,自卫地说道:能不能爱惜点啊,这张脸你也在用啊!林萍用筷子捅他,一伸手把酒杯碰到地上了,咪当一声打得粉碎。阿伟兴灾乐祸地说,你看你看,乐极生悲是不是?

  肖平点点滴滴地好不容易咽下一顿饭。从酒店出来,林萍自顾回家去了。肖平和阿伟推着自行车慢走。肖平审视着风流倜傥的阿伟,说你弄那么多女人不觉得累吗?阿伟拍拍胸膛:你看老兄这健康的体魄和充沛的精力,应付三四个没问题吧。肖平佩服他精力过人,问你爱她们吗?阿伟略加思索,然后嘿嘿一笑说,你老兄不要笑话,说出来难听。只要长得好看的,没多大毛病的,年龄比我小的女人,我他妈见一个爱一个。更重要的是我喜新不厌旧,这大概算我的一大优点。而且我从来不认为我的思想观念或道德意识有问题,我就想顺乎自然。你想爱谁就爱谁,只要爱出名堂就算成功。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玩弄感情或玩弄女人什么的,我也不是个性解放者,只是追求和主张感情的多元化。所以你不要以为我有多么坏多么无耻。肖平说,要是在旧社会,你又是小财主,保证妻妾盈门,没十个八个不得到死。阿伟意味深长地感慨系之,是啊,我得感谢一夫一妻制的社会,使我们不致于把全部精力花在女人身上。因此,我每当搂着情人看汉江时,就立刻想起苏东坡老先生的话,哀人生之须臾,慕长江之无穷。短短几十年生命,能够辉煌的就那么一段,何不及时行乐。话说回来,人生到头来都是一个结局:死。伟人之死与几人之死相差无几。死亡的价值都是同等的,想什么死前身后名呢?肖平说,老兄,假如你是畜牲的话,肯定是头强壮的种猪,用不着配种员操劳,每天交配不止。于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阿伟反唇相讥,你不要损我好不好,你也并非那么纯洁!两人谈笑风生地走着,送走山城最后一段灿烂的黄昏。

  肖平回到家里,男悟颇不悦。估计他会回家吃晚饭的,结果一去不回,害得家里人久等。以后不回家吃饭就打个电话,你不吃人家还要吃。肖平歉意地说,是阿伟把他强行留住了,忘了打电话。男悟问立乔找他什么事,肖平一五一十地把立乔想调报社的事说了。男悟冷冰冰地说,给这种女人帮忙你倒如此乐意,现在给谁帮忙不是请客送礼呀,谁像你那么老实哨平没好气地说,这样吧,忙帮成了,你去找立乔要东西,就说这是好处费或辛苦费,非给不可。男悟说你不要这样刺我,我说的是实话。人老实话过头了是没有好处的。肖平说,不要再说了,这事儿我不管了行不行!说完甩上门,把自己关在小屋里看起书来了。

  肖平说的是气话,只是为了息事宁人而已。不管怎么说,这个忙他还得一意孤行地帮下去。对于终日闭门不出又不善社交的人来说,难度可想而知。问题在于按照立乔所设计的方案,把一个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了。原因在于他和立乔都跟叶蔓没有实质性的交道,立乔又非特殊人才,无一专长,跟当今许多什么都知道一点却什么都不明白的公务员一样的普通和平庸。找不到任何冠冕堂皇的借口。像叶蔓这种地委书记的千斤小姐,家庭的优越感把他们抬到了比别人高出一头的位置上去,使他们乐于自视清高孤芳自赏。肖平向来瞧不起他们,现在却又不得不在不屑一顾的人面前低三下四。

  肖平是心里暗骂着立乔把牙齿咬得咕咕响去找叶蔓的。当他从自己办公室走出来,来到打字室门前时,他突然得了精神阳痿症,没精打采地退了回来。脸上浮出焦灼凄婉和郁忧黯淡之色。他强烈地感受到开口求人难这个论断是多么英明伟大。磨磨蹭蹭过了几分钟,他又像吃了春药似地挺起腰杆杀了进去,他想也许就是个煮沙成饭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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