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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男悟母亲不明白是阿伟戏弄了她还是母猪戏弄了她。受尽了被戏弄的滋味儿。一时想不开,就流出一串泪来。男悟进门时正在擦泪。问及缘由,母亲就把这事说了。男悟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她是哼的阿伟。阿伟才是戏弄母亲的罪魁祸首。既然大家都认为猪生了象,哪怕不是象也没什么。阿伟就不该反唇相讥,对母亲说猪不能生象这个道理。这个道理带有极大的欺诈性和嘲讽性,把一个本来就介于二者之间的东西拿来定性纯属荒唐。母亲的尴尬胜过屈悔。打这之后,男悟对阿伟的印象就恶劣了。

  男悟照样在肖平那里借书。阿伟照样写稿,由于他写稿的积极性,被报社定为特约通讯员,算是对他写作劳动的一种认可。他拿着特约通讯员证忘乎所以地高兴了五个半小时。向红梅为了鼓励他写作,答应他每发表一篇就跟他亲热一次。他必须不断去写不断去奋斗才能获得一宵之乐。那时候的写作充满了利己主义色彩,强烈的发表欲伴随着粉红色的性欲。他觉得他的文章有点像发票。每发一篇就到向红梅的被窝里报销一次。在十天半月不发一篇的情况下,他也报销过假发票,去贪污向红梅。他拿着别人的文章去。向红梅过目之后,瞪着审批的眼睛说,名字不是你。他说:是笔名。写文章的人都这样。鲁迅就有十几个。向红梅便信以为真不再核实。问他:你准备起多少?阿伟说:我不想跟鲁迅比,没意思。我有几个就行了。向红梅就把文章收起来存档了。后来阿伟成为镇上的专职通讯干事,成天就写稿子,写得多发表得就多了。有天在两家报纸上发表三篇通讯,又接到电台的采用通知。一共四篇。向红梅觉得自己承受能力不行,报销不起了,就赖帐。阿伟说,赖帐是不行的,可以分开报销。向红梅说:你不累,我累。阿伟说,那就秋后算帐,一次结清。不久就结婚了。不久阿伟就调报社当了记者。这是1983年秋天。后来,向红梅一直认为,阿伟之所以能当记者,完全在于她的精心栽培。

  在这期间肖平已经开始写小说了。他的退稿盈尺。不断地退不断地写。他坚信总有不退的时候。男悟是在图书室发现他的退稿的。经过折叠的退稿诱发了她阅读的兴趣。她成为肖平习作的第一个读者。那时肖平没有想过谈恋爱或者结婚的问题,他对女孩没有特别的兴趣。男悟的如云秀发常常从他面前飘过,陌生的芬芳给他的感觉是醉入花丛,一阵心旌摇摇之后,又烟消云散。在一个平庸的下午,男悟走后肖平突然觉得少了一点什么。他这才明白自己在感情上出事了。初恋的最初反应开始出现。但谁都没向谁开口表达爱慕之意。

  肖平和男悟的朋友关系一直保持到1983年秋天的一场水灾之后。大水把市内三千多个活人变成了水上漂浮物。阿伟在灾难中采访。他对打捞上来的一堆又一堆尸体感慨万千。许许多多的青春在水中泡得又白又嫩。阿伟深表遗憾的是有的器官连用都没用过。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爹娘。带着可怜的贞洁去见上帝去了。这期间肖平在刊物上发表了近十个短篇,起势不凡。他觉得写小说比跟女孩子相处更有意思。阿伟说:你要在女孩子的肚皮上去找找感觉激发灵感。肖平就笑。两人把话题扯到男悟,认为男悟是可以物色的对象,下一步就可以把话挑明。阿伟叼着烟,将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然后突然停住说:挑明之后就要搞。给我先搞,搞了再说。肖平问搞了之后散了咋办。阿伟说,散了你也不损失什么。肖平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后来与男悟结婚之前,肖平都没有碰过她、而真正把结婚形式变成事实婚姻,是办喜事的第三天晚上。那一夜的刻骨铭心与枯燥无味同时出没在两个人身上。瞬间的激动来源于彼此的陌生。这种陌生迅速变成了历史。

  肖平对夏天的好感突如其来。记不清从哪天起,他对夏天的陈见突然消失,萌发了对炎日一往情深和缱绻悱恻的热爱。按说许多文人都是不喜欢夏天的,尽管夏天有好多故事好多联想好多浪漫情怀,但对作家来说夏季却是一个极其艰苦极其恶劣的季节。汗水和稿纸的天敌。残酷得热火朝天的高温会造成诸多写作障碍。残春将尽时,肖平就用充满了敌意的目光注视着夏天的到来。基于此,他才在前年经济并不宽裕的情况下添制了空调,从而拥有了一个降服夏天的武器。人类不择手段地改变自然规律被认为是科学。却引起了邻居们的嫉妒。他们认为作家用空调合理应当而可憎,因为他的消费已先人一步。

  高温天气的持续显得非常有毅力。给女人们提供了充裕的装扮自己的机会。整个城市的女人似乎都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或来日不多的感觉,抓住机遇哪怕是昙花一现也要在身上大作文章。能露出来的地方尽可能地露出来,露到路人和家人能够接受为止。不能裸露的地方都用足了自己仅有的色彩搭配和服饰欣赏水平加以包裹,直到体现出一个毫无意义的主题为止。肖平认为夏天给女人的优惠政策大多了,她们有责任和义务把夏天打扮得五彩缤纷花枝招展,作为对这个疯狂季节的报答。这也许就是夏天恋爱的人特别多,恋爱暂时成功的人也特别多的一个直接原因。因为夏天总是仰仗女人去吸引男人的。

  肖平是很少钻进烫手的空气中去上班的。偶尔去一下也是取信件开会什么的。办公室没有降温设施,只有一台文联成立时买的电扇,突突突的声音像一辆负重超载的拖拉机缓缓走来,风还没到就叫人烦得心慌。电扇摇头旋转的样子可气又可笑,像笨拙的老母鸡啄米一般滑稽。肖平早就跟领导讲过该换换了,头儿们说只要它还能出风头,就算是好的。那天肖平顶着一头热浪去了,看看尘封着的桌椅用具,掉头就想走。这时吴秘书长来了,说别人每天都在这里上班,就你不来,来了就像留不住的客;恐怕不合适吧。作家艺术家都得遵守纪律。肖平递过一支烟说,如果大家每天在这里坐着闲聊能出作品的话,我宁肯每天来上二十四小时的班。写作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这本来就是常识。吴秘书长说,你说的我都知道,问题在于其他人都在上班,能保证别人对你没意见吗?你看人家叶蔓,虽然是地委书记的女儿,可人家从不迟到早退,就是比一般人自觉些。肖平压住火气,没好气地道,这么说她可以树立为榜样了嘛!吴秘书长见肖平在顶撞他,加重了语气:你也不要太狂了,作家也要服管才行。肖平说,那就只好悉听尊便了\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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