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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小雯告诉我丽丽死了


  我有点害怕夜幕的降临,那意味着又一天罪恶的开始。只是这一晚更有些觉得与往日不同。

  一切的不安因小雯的那个电话而起。

  “奇奇,昨天晚上丽丽是跟你在一起吧?”

  “是啊,不过昨晚我喝多了,她跟那几个男人出台了。”

  “那你还记得带她出台的那几个男人是哪里的吗?”小雯问这句时,声音有些激动。

  “喝多了,早就不记得了,谁记他们干嘛呀。”

  “奇奇,你今天最好不要过来,丽丽出事了。”小雯正要继续说下去,电话那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连一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便“啪”的一声挂断电话。

  我马上换了衣服,跑到楼下的小餐馆买了些吃的东西,急匆匆往夜总会跑。

  跑到一半,我停了下来。“你今天最好不要过来了。”小雯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丽丽出了什么事了?脑海中浮现出昨晚被人带走的丽丽。她的声音,她的笑容,还有她抱住马桶呕吐时的眼泪,记忆最深的是昨晚分别时她最后的一句话:“大哥,你们别拉她了,醉鸡不好吃,我再给你们找一个吧。”

  越是这样想,越无法停止自己的脚步,豁出去了,要来的早晚会来,我至少要赶去夜总会问问丽丽出什么事了,否则良心不安。

  丽丽死了。

  我刚一踏进休息室,小雯就冲上来告诉我这一噩耗,然后拉着我往外走。

  “乔奇,你站住。”几个女孩子好像终于等到我的出现,马上冲过来围住我。我知道她们几个平时跟丽丽的关系都很要好。

  “乔奇,为什么丽丽出事了而你却没有?”欧亚最先扑过来推了我一下,我没站稳向旁边倒去。

  “我不知道,昨天晚上我喝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转身抱住小雯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这太不可思议了,好好的一个丽丽怎么就死了呢?

  我越哭越厉害,哭丽丽也哭我自己。周围的女孩见我哭得伤心,也都不再言语,几个爱掉眼泪的也早已跟着哭得稀里哗啦。

  当整间休息室里的女孩哭泣声此起彼伏时,小玉姐走了进来。

  “乔奇,你出来一下。”

  我跟在小玉姐的身边走到一间无人的包房里,她让我坐下,再转身把门先关好,才说出一句:“丽丽死了。”

  “我知道。”我低下头不去看小玉姐,罪恶感却由心底而升,丽丽的死让我更加内疚。如果昨天晚上我跟丽丽一起出台,那么会有两个可能,一种是丽丽不会死,另一种是我跟她一起死。

  “你记得昨天晚上那几个客人吗?”小玉姐蹲下来眼睛直直地盯着我。

  “不记得了。”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真的,除了喝酒我什么都不记得。

  小玉姐松了一口气,点燃一支香烟后告诉我:“今天早上在南山海雅附近发现她的尸体,她身上有咱们夜总会的牌,警察已经查过来了,知道她是这里陪酒小姐,又调查出昨天晚上是和你一起陪的酒。

  “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玉姐。”我当时就慌了,如果这次被叫到警察局,那我就死定了,公安联网这么发达我妈肯定会知道。

  “小玉姐,我可不可以不去公安局?我怕。”我如抓根救命草一般抱住小玉姐,只要她不送我去警察局我什么都听她的。

  “我跟你说,别怕,公安局那边老板已经找人了。你到时候实话实说,只是公关小姐,又没出过台,我相信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小玉姐安慰我,也许是丽丽的死让她有些内疚吧,她对我和颜悦色了许多。

  十分钟后,等候已久的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把我带上了警车。

  “哪里人啊?”一个面目清秀,书生意气的警察和蔼地问我。

  “江西。”我低下头,在警察面前是再不敢撒谎的。

  “去,后边坐着去。”另一个戴眼镜的警察看起来有点凶,他将我赶到车后嘴里还骂骂咧咧地:“真他妈的不要脸,年轻轻的做点什么不好,偏跑来做鸡,真够呛。”

  我没回话,心里却骂着:“你他妈才堕落呢,别看穿这身衣服像个人样,还不是到夜总会找鸡的嫖客。”

  小雯教我一些看男人的门道,像这样不可一世的家伙肯定常去夜总会的主儿,倒是书生意气的警察看起来和蔼得多,小雯说这类男子是最专情的。

  坐在警局里,还是刚才那个文质彬彬的男警察给我做笔录。

  “身份证?”

  “被偷了。”

  “什么名字?”

  “乔奇。”

  “我问你真名。”

  “真名就叫乔奇。”

  男警察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我,这时走廊里有人叫他的名字,韩风。

  “韩警官,可以不通知我家里吗?我妈身体不好,我怕。”我站起来慢慢向他走近,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你先坐下,不通知也可以,但你可得有什么说什么。”韩风点头让我坐下。

  我马上坐回原处,心想,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只要别通知我家里。

  “年龄?”

  “二十,不二十三。”我真是糊涂了,在夜总会里对付客人那套脱口而出。

  “学历?”

  “本,啊,初中。”我又撒了个谎,这个时候说本科比初中还丢人。

  “干你们这行很少有人用真名的。”韩警察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还是听清了。

  “你跟夏小景认识多久了?”

  “什么?”我没听清,还不知道谁叫夏小景,他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喂?是我,什么?卜算子?我怎么知道,行了,我正办案子呢,等会儿给你回电话。”韩风说完把电话挂了。

  “是李之仪的那首卜算子吗?”我终于找到一个套近乎的机会,低声问道。

  “可能是吧,你知道?”韩风带有几分期待地望着我。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我上学的时候就很喜欢古诗词,老师说诗庄词媚,诗的气势远非词所能比,我却喜欢词,李清照,辛弃疾,苏轼的作品我都很喜欢,这首李之仪的卜算子更是背得朗朗上口。

  “嗯,不错,能不能再来一遍?”韩风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白纸,听我再一次背诵“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的时候,把词记了下来。

  “嗯,你等一下。”韩风说了句等一下就出去了,他肯定是给刚才那人打电话,我猜想。

  不一会儿那个戴着眼镜凶巴巴的警察进来了。

  “接着说,和夏小景认识多久了。”戴眼镜的警察一进门就没正眼看过我,拿起桌子上的笔接着记录,我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样真不应该给韩风背什么《卜算子》,目前为止,这个四眼儿警察是我最讨厌的人了。

  “夏小景是不是丽丽?”我小心地猜测。

  “装什么纯净啊,你们这行有几个用真名字的,我跟你说乔奇,我只问问题你立马回答就是了,别他妈给我扯些没用的。”戴眼镜的说话一多,我便听出来了,他是北京人。

  真给首都人民抹黑,我心里愤愤。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四眼儿警察也问得差不多了,拿了笔录让我签字。又警告了一句:“像你们这样的,有几个不出台的,老实点儿,下次别让我逮着。”

  我出了门先去了趟洗手间,把头发梳了梳后准备离开这栋楼。出门的时候刚好撞见准备开车走的韩风。

  我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往前走。

  “乔奇,你去哪儿?”韩风从车里探出脑袋喊我。

  “我回家,谢谢你。”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谢他,可能因为他的态度一直都很温和吧。忽然发现做了小姐的人是不能讲尊严的,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也顺着环境流失掉了。

  “我送你吧。”他示意让我上车。

  “不了,我自己打车走。”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向门外走。

  “这么晚一个女孩子很危险的,上来,我送你。”他的语气淡淡却透着几分让人不忍拒绝。

  我不再坚持,上了车,一阵清香味扑鼻而来,车上的香水味道我很喜欢,柠檬香型。

  “刚才谢谢你。”韩风说。

  “谢我什么?那首《卜算子》?”

  “是的,刚才打电话的是我高中同学,他在赶写一部小说,需要用到这首词。”韩风递给我一瓶纯净水,我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瓶。我没有去想韩风的同学为什么要用这首词来写小说,这些好像与我并不相干。

  深圳的夜景很美,潮湿的空气伴着叶绿的清香,仿佛给脸上的皮肤刚刚做完面膜。韩风把车窗打开让我尽情地呼吸清新的空气,那一刻我很感谢他,至少他的笑感觉到一丝温暖。

  “我想去泡吧,有兴趣一起吗?”韩风突然问我。

  “你说和我一起泡吧?”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可是警察呢。

  “那当然,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送你回家。”韩风礼貌地给我一个选择。

  “好,我跟你一起去泡吧。”

  电话铃声在这个时候又响起,手机上显示是冀哥的号码。

  “你在哪里?急死我了,我现在夜总会,听他们说你被警察带走了,你没事吧?”刚一接听,冀哥的声音便急促地充斥我的耳膜。

  “我没事,马上就回家了,现在路上,行了行了,等我回家再给你电话吧。”我回了几句便把电话挂掉,转过脸看韩风时,他正专心致致地开着车。

  “乔奇?”

  “嗯?”

  “我忽然想起有些事还没办,这次先送你回家,改天再约吧。”韩风加大了油门向我家的方向驶去,我知道,一切的转变皆因冀哥的那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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