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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张仲平说:“徐总你可比黄世仁盯得还紧啦。”徐艺在张仲平的小会客室的单人沙发上坐着,身体稍稍前倾着冲着张仲平,听了张仲平的调侃也不恼,还笑了笑,说:“张总你是不知道,我也是杨白劳呀,没有办法,委托人也是一个劲地逼我。”张仲平说:“委托人逼你?你是说那个送青瓷罐让你拍卖的人?”徐艺再次笑了笑,说:“张总你说还有谁?”

  对于徐艺这样故意卖关子,张仲平也找不到更好的话可说。健哥说了,有什么事会通过葛云来联系。健哥从来没有提过青瓷罐的事。葛云也从来不插手香水河法人股拍卖的事,他们两个人就像铁路警察一样各管一段。这也是三个人心照不宣的。葛云如果有什么想法,当然就是关于青瓷罐付款的事。但是,这件事是可以直接来跟张仲平说的,应该不大可能通过徐艺。但是,徐艺笑得很诡秘,他约张仲平喝茶的地点又是葛云常去的,这里面仅仅是一种巧合还是另有玄机?难道葛云真的那么急不可奈?关键的问题是,张仲平不可能就这个问题跟徐艺进行讨论。谁知道徐艺是不是在诈他呢?徐艺如果真的掌握了委托人与买受人之间的情况,再将不久以后将进行的香水河法人股拍卖的事联系在一起,就完全能够推断出是怎么一回事。张仲平今后面对徐艺也就不能再理直气壮了。唯一让张仲平感到安慰的是,徐艺的公司刚成立,没有能在省高院入围,暂时还威胁不到他。但是,葛云会这么做吗?

  张仲平认为葛云这样做的可能性非常小。她要这样做,起码必须得到健哥的授意。香水河法人股拍卖的事,与其说已经进入操作程序,不如说只是他和健哥在胡海洋面前演的一出双簧。所以,虽然胡海洋已经打过来了一千万,仍然不能说八字已经有了一撇。胡海洋不知道,张仲平自己可是清楚得很,这个时候离落袋为安还早得很呢。第一,八家选拨出来的拍卖企业还需要省高院院长从英国回来以后亲自拍板定案;第二,香水河法人股拍卖的事也还要院长或院务会议甚至院审判委员会认可健哥的方案,再以八家拍卖公司的名义联合刊登拍卖公告;第三,买受人还得实实在在地落实到胡海洋身上。在这之前,一切都还只是看得见捉不住的空中飞鸟,用健哥的话来说,是放回水塘里的鱼。现在还没有到可以宣布钓鱼游戏开始的那一步。即使钓鱼游戏已经开始了,仍然不能排除别的公司先于3D公司将另外一条大鱼钩上来的可能性。知已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张仲平既然可以跟健哥一起策划操作这件事,难道别的公司就不可能与另外的什么人,比如说省高院院长或者某个副院长,甚至于省里的什么人,策划操作这件事吗?张仲平太清楚不过了,对他来说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其中每一个环节都有可能出现原来没有想到过的情况,这些情况又都有可能使事情出现逆转。胡海洋这次来又提到了那两个卦的事,叮嘱他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胡海洋为这事求的卦怎么说的?汲水器具快升到井口了,水还没有打出来,这个时候如果瓦罐子发生倾斜、损坏,事情就不会成功。

  胡海洋是非常迷信《周易》的一个人,他不可能忘了他那神奇的半仙舅舅为他打的这一卦。他打的拍卖保证金,可不是小数字。现在这笔钱正安安静静地以阿拉伯数字的方式躺在3D公司的银行账上。这起码说明了一个问题:胡海洋对这件事情抱有很大的希望,他相信刘永健和他张仲平,认为事情完全有可能成功,否则,他费那个劲干嘛?

  严格按照《拍卖法》来推敲,胡海洋在没有见到拍卖公告之前就打了拍卖保证金,就已经有了一种拍卖人和竞买人串通的嫌疑。张仲平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当初拍胜利大厦在建工程的时候,他就这样提醒过徐艺。他和健哥之所以这样做,有点万不得已,那是为了另外一个目的,就是让胡海洋咬他的钩而不去咬别的拍卖公司的钩。当然,事情做成了,这种技术上的难题,也是可以想办法绕过去的。比如说,3D公司可以另设一个新的账号,让胡海洋再打一千万。既然担心胡海洋有可能会为了少付几百万的拍卖佣金去找别的拍卖公司,这种风险就不叫风险了,叫对事态的控制。即使叫风险,也必须冒,也冒得起,因为这种风险是拍卖公司与买受人捆在一起冒的,只要各得其所,就不怕找不到弥补这方面漏洞的办法。

  打一千万的拍卖保证金过来,对于胡海洋来说,除了上面的小风险以外,资金方面的安全却是无虞的,如果香水河投资法人股的拍卖做不成,或者说他没有买到,3D公司必须无条件退款。

  但是,如果张仲平动用了这笔钱,情况就不一样了。

  3D公司以前的那些账外支出,都是在每一笔拍卖业务做完以后办理的,用的是已经赚到手了的钱,不过是一次暗中的二次分配。对于张仲平来说,是以前承诺的一种兑现。他的那些朋友,也从来不担心他会赖账,这不仅因为他在拿到任何一笔拍卖业务之前,就已经跟他们关系很深了,还因为拍卖的事情千变万化,特别是被执行人可能通过各种关系各种途径,让拍卖中止。再说了,这种事情像生意又不纯粹是生意,真要赚了钱,张仲平肯定不会赖账也不敢赖账,你想从此不干了吧?你想死了吧?

  香水河法人股的拍卖情况不一样。3D公司如果最终成为了赢家,表面看起来,将完全是公平竞争的结果,一切都是遵循公开、公正的宗旨进行的,任何一个敢于怀疑省高院执行局局长与3D公司有幕后交易的人,均无法拿到能够上得了台面的证据。你可以怀疑,但怀疑定不了一个人的罪。你怀疑我,我还怀疑你呢?这个社会,有几个人的屁股上是干干净净没有屎的?这种人也许有吧。问题是有还是没有,你必须先把人的裤子给扒下来。可是,香水河法人股的拍卖,将在阳光下进行操作,光天化日之下你凭什么扒人家的裤子?

  在这种情况之下,健哥怎么可能会让葛云去徐艺公司暴露自己的身份呢?

  想到这里张仲平心里有底了。他几乎可以肯定,徐艺是在跟他耍花枪。徐艺知道3D公司有了钱,具备了支付青瓷罐价款的能力,所以故弄玄虚地来逼他付款。这小子,跟我来玩这一套,是不是还稍微嫩了一点儿?这钱轻意能付吗?万一香水河投资法人股的事情最终没有搞成,岂不是要出现找葛云退钱的情况?怎么退?退多少?为了不暴露身份,委托方的拍卖佣金葛云肯定要让徐艺扣除,按百分之十算,也有六十多万,那不白白让徐艺占便宜了吗?这账还得张仲平来认,那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真要到了那一步,可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你找谁去诉苦?你找谁去抱怨?弄得不好可能就把健哥给得罪了,哪怕仅仅是惹得葛云不高兴了,今后在这一行里你就不知道该怎么混。

  张仲平开门把小叶叫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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