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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领事馆路西口九号院(2)


  袁厅长没马上接着往下说,只是瞟了这两位下属一眼,便一边由着那高档烟产生的烟霭在自己脸面前轻淡地飘拂游移晃动,一沩垂下他那既厚重又宽大的眼睑,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要在这沉默中斟酌,怎么往下说才更合适。

  过了一会儿,他告诉赵五六和邵长水,他两天前收到一个查不到确切发件人寄来的特快邮件。(经查,邮件和邮单上填写的发件人姓名和地址全都是假的。)特快邮件里寄的是一张自行刻制的光盘。“你们自己瞧瞧吧。这个劳东林!”袁崇生指了指放在大椭圆桌那头的一张光盘说道。

  赵五六和邵长水都稍稍地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马去行动。他俩都不明白厅长这“闷葫芦”里到底在卖的什么“药”。看到厅长没再做进一步的解释,邵长水这才赶紧小心翼翼地去拿起那张光盘,走到一台台式电脑跟前,操作了起来。电脑显示器里很快便出现了从光盘里解压缩后读出的视频画面。光盘里录制的是劳东林在陶里根跟人应酬、宴客、聚会和玩乐的情景。随画面一起出现的,还有现场的声音和拍摄日期。从画面上标示出的年月日看,这是不同时间拍摄下来的。最早的,记录了劳爷刚到陶里根不久的活动场面,最晚的也有“车祸”发生前不久的。从画面的角度和画面的质量看,这是用家用DV机偷拍的。从劳爷在画面里的表现看,一开始他多少还有一些拘谨,坐在那儿看和听别人玩的时间更多一些;但到后来,就很自如了。尤其到最后期的一些场面,基本上都是他在主持活动,显得异常的活跃,游刃有余,火力甚旺。从内容看,有宴会场面,有在KTV包房里高歌的场面,还有在高尔夫球场挥杆儿、或跃身在高山雪场的场面,当然也有在洗浴中心接受异性按摩的场面……还有一回,不知在哪一个超五星宾馆里的某一个高档洗浴中心,在一个布置成热带风情的特殊单间里,完全脱光了的劳爷竟然在接受一个年轻女子的按摩……所幸那女子还穿着“工作服”——一套用蜡染布特制的短打裤褂。说它是“短打裤褂”,是因为褂子是短袖的,裤子则是那种俗称七分裤的东西,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长。许多场面中,都有一些年轻女子陪着。光盘制作者还是很有心机的,画面中的人。除了劳爷,其他人的脸,一律都用马赛克遮去了。包括那些年轻女孩的“肖像权”也都得到了充分的“保护”和“尊重”。

  “这有什么呀?他下海了,在那儿当保安经理,当然得跟人应酬……现在不应酬,还能当经理吗?或者把话这么倒过来说,现在还有不应酬就能过得去的经理吗?”看完光盘,赵五六漫不经心地说道。

  “嗨,你这个赵五六。啥叫‘这有什么呀’?劳东林脱得光溜溜的躺在一个女人面前,让她摸来摸去的.这也没什么?你现在的观念,真够可以的了。”袁厅长不满地嚷嚷着。

  “问题是那个女的没裸。”

  “可我们一个老刑警光着屁股哩……”

  “他已经不是刑警了。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普通百姓。”

  “他是共产党员不?”

  “谁说过,党员下了班儿就不能去休闲一下放松一下?”

  “谁说过党员可以出入这些场合.裸体接受异性按摩?”

  “我的厅长大人,您瞧仔细了。劳东林进的是一个正规休闲场所。你看它这单间的门上安着透明的玻璃哩。再看室内灯光的亮度,没有一百瓦,也足有六七十瓦。因此它不能算一个密室。只能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按摩室:当然最重要的是,整个过程中,当事人双方都没有任何越轨动作。”

  “那,他就可以光着屁股躺在一个陌生女子跟前了?”

  “他并没有仰面躺着……”

  “嗨嗨嗨.是仰面躺着.还是趴着躺着.这有本质区别吗?赵五六啊赵五六,你完完全全是在跟我胡搅蛮缠嘛!”

  “厅长,你还看不出吗?有人从劳爷一到陶里根,就开始跟踪他,监视他。这些人存心抓他的小辫。陷害他……”

  “没人逼着他进出这种场昕吧?也没人逼他脱光自己衣服吧?你自己留着小辫送上门去让人抓.还说啥呢?”

  “……”赵五六不作声了。

  “同样的光盘,还给省委方书记、纪委曹书记寄了。”

  “是吗?”

  “是马,还是驴哩!”

  “方书记和曹书记说啥了?”

  “你想他们还能说啥?”

  “厅长,如果东林去陶里根,真的像他自己申诉的那样,不是他的个人行为,而是领受了某一方面的指令去的,那么,他在那儿扮演的,就是一个‘卧底’的角色。既然是‘卧底’,他当然就得跟他周边那些人打成一片,得在一定程度上‘同流合污’。他跟着去唱个小曲、洗个澡、按个摩什么的,应该认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就拿这些浑球偷拍到的这些内容来说,东林还真没有干什么特别过杠杠的事。甚至还应该说,他在那样一个环境中,还是挺注意‘洁身自好’的。自控能力还是挺强的。这一点,我们应该替他跟方书记曹书记说说清楚。如果你要觉得不方便说,找个合适的时机,我去说……”

  “人家省委书记纪委书记就不懂啥叫‘卧底’?还用得着你来给他们上课?还好意思说要去给方书记曹书记去讲讲!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坚持认为,劳东林是被谋杀的。可人家拿这来证明,劳东林到陶里根以后,吃喝玩乐样样火爆,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就这么个玩意儿,人家杀得着他吗?谋杀的动机何在?”

  “所谓的不得罪人,吃喝玩乐,全都是表面现象。谁卧底会卧得鸡飞狗跳,让周围的人个个都讨厌他的?”

  “所以,咱们得赶紧闹清,劳东林辞职去陶里根的真实背景。也得拿出事实来证明这一切只是表面现象才行。不能老让对方占着主动,老这么牵着我们鼻子走。要立即调整我们的工作方针,尽快拿出阶段性的战果来。你回去赶紧拿个调整方案。我告诉过你,这案子,上头是要限期破案的。是不是谋杀,得尽快给个明确的说法。告诉你吧,这是方书记的原话。”

  “那么,他也认为两级交管部门所做的‘车祸致死’结论是错误的?”

  “他没这么说。”

  “那么,撤消专案的决定是错误的了?”

  “方书记也没这么说。”

  回到总队办公室,赵五六从自己身后的保险柜里取出一份书面材料,扔在邵长水面前,示意他看一看。

  “啥”邵长水狐疑地问。

  “让你看,你就看。多问啥?”大概是因为挨了袁崇生的一通“嗤儿”,心里有点烦,赵五六没好气儿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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